第76章 绊脚石
晋阳县城乃是太原郡郡治所在。
包括了太原郡太守府在内的官府机构都在此处。
不过太原郡太守和王泽一样，都是遥领“太守”位置。
并不在晋阳城内。
因此，现在晋阳城内的太原太守府内，说了算的是雁门太守王泽。
由于天策军南下，再加上关东诸侯和董卓之间的战争。
不只是太原郡周围的百姓，甚至一些来自兖州、冀州的百姓也涌入到了晋阳城内。
城内的大街上便能看到贴着墙根躺着的流民，都一动不动的躺着，好让自己能少消耗几分能量。
街道两侧的商家都已经停止了经营，大门紧闭。
偶尔有穿着白色长袍的县衙衙役捂着嘴沿着墙根走来，发现断气了的就把人丢到车上，统一拉到城外掩埋。
如今已经过了冬，天气越发暖和。
若这些流民的尸体不及时处理，怕是没几天就得全城大疫了。
“王氏施粥了！”
此时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
顿时。
在墙角躺着一动不动的的流民们纷纷站了起来，踉跄着顺着人流往王氏粥棚而去。
豪族支配着地方的经济活动，通过宗族、乡党掌控地方，大量破产农民、小地主选择成为豪族的奴仆。
而豪族也并非完全和底层对立，他们需要建立起基本的底层秩序，在遇到灾年、战乱时，也对同宗、同乡的百姓提供一些基本的“扶助”。
虽然这种扶助，比起他们掌握的资源来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但对于大部分涌入晋阳的难民而言，这一种扶助能让他们不至于铤而走险。
而王氏提供的“扶助”相当于温水煮青蛙。
等这些难民一个个变得骨瘦如柴，无比虚弱的时候，他们即便想要铤而走险，也已经没有力气了——在任何时代，造反、打仗，都是力气活，没有体力，一切都白搭。
在大量难民像是蚂蚁一样聚集在王氏的粥棚内的时候。
一墙之隔的王府大宅内。
院子内的湖水冒着汪汪雾气。
有小厮、婢女低着头迈着碎步轻轻走着。
王氏当代家主王泽屋内。
暖炉在冒着热气，有暖管绕着墙根，驱散了初春的一丝寒意。
雁门太守王泽跪坐地上，盯着踏上一盘未下完的棋局，微皱着眉头，似在沉思。
在他的身旁，一名年约二十的年轻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父亲，天策黄巾已经到了晋阳县了。据闻，天策黄巾一战破五万鲜卑，战力不可小觑，若其有占据晋阳之意，可就麻烦了...”
王泽盯着棋盘，而后摆上了一枚棋子，不一会儿又摇摇头，把棋子收回来。
“急什么，晋阳城高池深，天策黄巾难道还要来攻打晋阳城不成？”
王泽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长子王昶道。
“说不准...”王昶道，“天策黄巾贼，与之前的黄巾都不一样，谁能猜得到他们会如何行事？据闻，那刘昪是太平道新主，其编撰了《道经》、《太平书》，已流传到中原各地了。”
说着，王昶把《道经》摆在了王泽的面前。
王泽自然是拜读过《道经》的，此时看到这一本薄薄的书册，眉头皱了起来。
《道经》里面的道理自然是精妙的。
虽然和儒家的道理不太一样，但王泽很清楚，《道经》不邪，太平道也非邪教，他们尊奉的昊天，同样是儒家尊奉的至高神——天地君亲师的天麻。
王泽把《道经》放在一边。
无论是儒是道。
都没有王氏重要。
王泽走到窗边，思索一阵后开口道：“城内有十余万众，粮食足够支应三年以上的，天策军想要攻破晋阳城，谈何容易！”
“更何况...”
王泽转身从自己的桌案上拿起一卷布帛。
“天子诏？”
王昶拿起来细细看了看。
原来是吕布要领兵赶往北，董卓以天子的名义给王泽下了命令，让他守住晋阳城，不给天策军入城，同时还要支应部分吕布的并州兵的粮草。
“董贼！做梦！”
王昶骂了一句。
不过也放下心来。
吕布领兵前来。
那刘昪攻城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因为晋阳不是小城。
城墙高耸，城内粮草不缺，又有十几万人。
想要攻破这样的城池，天策军那两万余人，只能选择围城，但城内粮草充足，天策军能围到什么时候去？
就在此时。
一名小厮匆匆而来。
“使君，天策军首领刘昪让人带话，索要粮食万石！”
“万石，粮食！做梦！”王泽冷哼一声，“不必管他！”
....
“吕布要来了！”
刘昪也得到了情报。
天策府的情报系统主要分为两大块。
一是依托太平道在各地的道人。
二是糜、甄两家的商业渠道。
糜贞、甄姜二女，也只等天气转暖，大约四五月份的时候就会动身前往天策府。
到时候，糜、甄两家就算是彻底绑在了刘昪的战车上了。
刘昪知道，自己要采取的打压世家的策略，必然会引起世家的反弹。
而他一方面通过太平道和军屯的小学来培养自己行政官员，避免官僚体系被世家完全掌控的局面出现，另外一方面也通过拉拢商人、寒门士子来对付豪族。
他要对付的只是那些掌控了大量土地资源的豪族，而不是所有的士族——士族之中，有豪族，也有寒门。
刘昪现在的军师郭嘉便出身寒门，而荀彧等颍川士族，则是失去了土地财富的士族。
去分王氏这样的豪族的地。
郭嘉、荀彧并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士族，从来都不是一个整体。
士族之中。
有晋阳王氏这样的豪族，也有郭嘉这样的寒门，还有荀彧这样的失势的世家子，另外，也有糜氏、甄氏这样的商人家族，他们也勉强算是士族的一部分。
这就给了刘昪分化瓦解的机会。
“继续进兵，今夜在晋阳城外扎营！明日一早攻城！”
向王氏索要石军粮是狮子大开口。
刘昪从来也不指望王氏真的老老实实的把粮食送来。
在吕布抵达之前。
刘昪决心攻下晋阳城，拿下晋阳城内的粮库。
这是未来在晋阳周边安置难民的本钱。
至于王氏...
只是一块需要被搬开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