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喂牛羊
照圆通猜测，冥光的纯阳功很可能是朝廷给的，也即是说，冥光极有可能，是大贞朝廷之人。
而云胧观遭遇的种种困难，都是从冥光入侵太平县城，并将其献祭开始。
因此，朝廷有极大嫌疑，是造成云胧观，陷入如今这番困境的罪魁祸首。
“可是，如果冥光是朝廷之人，那他怎会，又怎么敢，将整座太平县城，都献祭给怡红呢？”许晨忍不住质疑。
“怡红？”
“就是由太平县城所化的那个巨人。”
“……”
圆通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在此问题上纠结，而是回到正题，叹道：
“在你看来，冥光的行为是倒行逆施，自绝于天下，但在某些占据高位的人看来，却有可能只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付出的代价。
在太平县城时，你是见过，那些豪强、叛军，是如何将普通人当草芥的。可他们，在更高地位的人眼里，又何尝不是草芥？
别的不说，就说怡红书院，之前静怡与静媛去调查时，静松就告诉过她们，那是梁王为泰贞帝培养秀女的工坊，所有从中走出去的秀女，都活不了几年。
此事虽说是由梁王主持，但泰贞帝肯定也知情。他们不将秀女之命放在心上，又岂会在意城中其他百姓？
而且，冥光献祭的对象，也就是你说的怡红，其核心便是怡红书院。冥光、怡红、梁王，还有泰贞帝，很可能是一条线上的。”
“……”
许晨默然，圆通说的话，再次刷新了他对残酷的认知。
如果圆通说的是真的，冥光将太平城献祭一事的幕后黑手，是当今皇帝，那这个皇帝，真的是枉为人君，活该被道盟推翻！
然而，一说到道盟，圆通师祖却冷笑连连：
“你以为，道盟对普通百姓，又有几分好心？他们推翻大贞，归根结底，是为了更方便、更高效地获取诡怪资源。
他们所谓的法脉自治，看似更加宽松，让普通人摆脱了朝廷的控制和压迫，在自由上更胜一筹。
但究其本质，其实是用普通人的血肉，培育和饲养妖魔诡怪，再以降妖除魔的形式，对妖魔诡怪进行收割。
区别只在于，有的法脉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降妖除魔会更加积极一点，或者说，种植庄稼时，更讲究精耕细作。
有的法脉，则相对心大，更加顺应天道，也就是看天吃饭，只要庄稼没有死绝，便懒得多管，只需定时完成收割即可。”
“……”
这次，许晨是彻底EMO。
敢情，无论道盟，还是大贞朝廷，都没有将普通人当人。
他们的区别，是大贞朝廷属于农耕势力，普通百姓就是朝廷种的庄稼；而道盟则属于游牧势力，将普通人当作喂养牛羊，即妖魔诡怪的草料。
不管他们谁赢谁输，百姓都免不了，被收割，或被吃的命运。
看到许晨的表情，圆通也有些心情低落，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
“云胧观之难，不仅仅在于与道玄山关系差，还在于她们，一方面反对法脉自治，另一方面又不想被朝廷管得太死，失去自主。
她们想要的，是普通人归普通人管，修士与妖魔诡怪归道门及佛门管，双方各行其道，互不交叉。
但现实，却已经不是交叉不交叉的问题，而是双方，都想将对方吞掉，把一切都置于自己管辖下。
如此一来，像云胧观这种异类，无疑是两面都不讨好，自然会遭到双方的共同排挤和攻击。”
“……”
圆通顿了顿，等许晨将信息消化完，叹道：
“云胧观，之所以会抱着这种理念，渐渐成为道门异类，其实与纯阳观的堕落，有很大关系。”
“此言怎讲？”
“当初，大日诡变，让纯阳观许多弟子，都堕落成妖魔，虽然被云胧观联手朝廷，顺利清剿，但纯阳观的遭遇，还是给她们敲响了警钟。
此后，云胧观数代，都对诡日，包括因为诡日，而逐渐泛滥的妖魔诡怪，都抱有极大的警惕心。
在其他道脉纷纷开始革新，将妖魔诡怪当作修炼资源，甚至不惜调整自家功法时，云胧观始终表现得很保守。
很难说，这种保守，是对还是错。
因为保守，她们错失了许多机缘，连灵幽山这样的偏门法脉，都开始与云胧观平起平坐，甚至自认为要高过一头。
但同样，也是因为保守，云胧观才能保持道心，没有受诡日太大的影响。”
“受诡日影响？”
“是的，这些年，我走南闯北，接触过很多法脉，发现与云胧观一样，对颠覆大贞，实现法脉自治，持反对态度的道观和寺庙，其实还有不少。
而这些道观和寺庙，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对诡日抱有警惕心理，并在将妖魔诡怪当资源时，表现得比较克制的保守派。
同时，这些法脉也都与云胧观一样，因为跟不上时代，而日渐衰弱，成了修行界的边缘法脉。
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诡日。如今，一百年下来，无数人都已经对诡日习以为常，认为其影响的，只是像纯阳观这样，直接从阳光中汲取能量和灵机的法脉。
但事实上，只要是生活在诡日之下的生物，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朝廷、道派，都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影响。
只有，有些人和法脉，都云胧观，受影响比较小；有些人和法脉，却因为所谓的革新，受影响非常大。
现在的道门，若是被一百年前的祖辈们看到，只怕会当场斥责为魔门。”
说到这里，圆通师祖忽然对许晨展颜一笑：
“如今，真正可以不受诡日影响的人，估计就只有你了。包括我，虽然因为纯阳法力的特性，对诡日有一定抗性，但也只是抗性，不能完全将其屏蔽在外面。”
“纯阳法力对诡日有抗性？”
许晨一愣，“如果纯阳法力对诡日有抗性，那为何当初，诡日出现时，纯阳观的先辈们，会因为修炼纯阳功堕落？”
圆通微笑道：“这便是世间的神奇之处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并不是绝对的。
就像是水，能浇灭火，但火也能将水烧干。
同样的道理，纯阳法力虽然在修炼时，容易被诡日污染，继而让修炼者堕落，但修炼者只要不给其污染的机会，就是对抗诡日影响的最好解药。”
“不给其污染的机会？如何不给其污染的机会？”
“那便是停止修炼。”
圆通师祖，给出了一个令许晨意想不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