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大的糜道人
没听到六妹最后一句话的林觉意愣头愣脑地落在千红窟中，随处可见苍白的尸骨，扑鼻的恶臭几乎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林觉意这才刚站稳，一阵尖锐的吼叫便吵得他耳膜鼓鼓的。
那百足虫看样子是气极了，直接腾跃在空，随后沉沉地跌落，向他扑杀过来。
无数肢节随心摆动着，看着果真有些恐怖的样子。
林觉意还没傻乎乎到和这家伙硬碰硬，直接拍了拍九幽葫芦，一柄崭新的水火二气刀便被握在手中。
他侧身闪过这巨大西瓜虫后，刀身也迅速砍向那虫妖的一对壮硕后肢，锋锐的刀身在割开一道骇人的伤口后甚至没让那腐蚀性的剧毒血液流淌出来，冷冻的霜气便已经将百足虫的小半身子连同千红窟铺满了白骨的地面封冻了起来。
“大哥哥好厉害，穿着道袍，你不是师伯门人吗？还从来没见过那些家伙用过大哥哥你的本事呢。”
同风鹏上，小姑娘的拍手声连同那恭维话一并传到林觉意的耳中让他略有些飘飘然。
在方寸山中祖师严厉得紧，一向不会吐露什么鼓励的话，这小姑娘可真是嘴甜，不像她那嘴臭的爹，他喜欢。
“嘶！”
一阵凄厉的惨叫，吃痛的百足虫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它没工夫去看自己的伤口，眼下它只想唤出千红窟中的同族们将眼前这敢倒反天罡的小小食粮粉身碎骨。
后肢既然暂时僵硬不能动弹，它便张开嘴巴打算口吐毒液，只是没等它有所动作，一缕蛛丝便从天而降封住了它的嘴巴。
这蛛丝，绵软无力，不似洞底的其余五位奶奶们，然而偏偏是轻轻一扯就能轻易拉断的软弱蛛丝，百足虫却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稍稍用力就要擦着那位年纪最幼的小奶奶。
“你这夯货，大哥哥可是我们盘丝洞的客人，不是你们的剩饭。”
同风鹏载着黄裙小姑娘缓缓飞到百足虫跟前，林觉意的眼里，只见到那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攀在百足虫巨大的身躯上，方才在他跟前不可一世的头目妖兽眼下却乖驯地和绵羊似的任人蹂躏。
见六妹能制服百足虫后，林觉意才收起水火刀，盖上九幽葫芦的高粱秸木塞子，将小姑娘从百足虫身上小心抱了下来。
“你早说能驱使这家伙，连累我还费这点气力。”
“嘿嘿，谁让大哥哥你动作那么快，不过大哥哥你的法术是和谁学的，我在黄花观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段，你不是师伯的徒弟，是山外来的吗？”
林觉意如实地点点头，就一个给昆仑山当鹰犬的多目怪也能和我祖师传授的术法比？小姑娘还是被困在盘丝岭，见识浅薄了啊。
话当然是林觉意在心里吐槽，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因为这朱家小妹还有百足虫闹出来的动静，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盘丝洞上层的狭间，免得闹出什么误会。
眼下还没完全取得朱家姐妹们的信任，若是被她们瞧见自己还带着她们的妹妹在这盘丝洞里乱晃，凭二姐那蛮横的性子，谁知道又能闹出什么不愉快的误会出来。
“玩也玩得差不多了，你姐姐兴许找我还有事商量，待会我给你随便找个小妖怪让它们带你回去，我就不陪你了。”
林觉意抓着小姑娘的手打算离开千红窟，这漆黑渗人的鬼地方，虽说偷偷百足虫暂时已经不敌对了，但飘荡的腐败恶臭气味还是让他本能地抗拒这里。
“呀！”
这刚准备动身，就听到小女孩一声惊惧的叫喊。
林觉意忙将六妹护在自己身后，定睛细看，成堆的骷髅，腐败的残躯堆积而成的尸骨小山中，竟然有个迥异于其它百足虫的肉团。
只见他缓缓翻滚，抻直身子，赫然是个披头散发，样貌凄惨的人类少年。
此刻的他骨瘦嶙峋，看样子是抱着千红窟的死物残骸们苟延残喘才坚持活了下来。
“你不是妖怪，你不是妖怪……呵呵，呵呵呵，带我出去吧道长，带我出去，出去以后不管当牛还是做马我都会报答你的，求你带我出去。”
“我家还有老母健在，我真的不想死在这个妖怪堆里啊。”
几乎不成人样的少年匍匐着爬到林觉意的脚前，这几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浑身的气力，饥饿与疲惫让这少年的语气显得无比虚弱。
“咦？我认得你，你不是前段日子被那群笨蛋妖怪抓住的哥哥吗？二姐姐说你回朱紫国去了，你怎么跑来千红窟了。”
粉面可爱的小女孩撒开林觉意的手，一脸焦急地跑到这个虚弱的少年跟前。
盘丝洞中几乎没有与六妹同龄的玩伴，所以前段日子她才会救下这个被小妖擒获在朱家大院的少年，并留他在盘丝洞里陪自己玩耍。
即便这少年如今衣不蔽体，伤痕遍布全身，六妹也能勉强认出他来。
“你，是你……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妖精……杀了父亲，把我丢进这个虫窟，你们还不放过我吗……”
天真烂漫的脸蛋此刻在少年的眼中却无比骇人，惊得他再也不敢继续央求，蜷缩起身子就要向后逃窜。
不过没等他混入百足虫的虫堆，只觉得后脑勺剧痛，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便晕厥了过去。
林觉意扶着少年那轻飘飘的躯体，低头看着眼前这还没有戴上石质面具的开心罐头。
我就说那些小妖对我留宿兰喜村干嘛意见这么大，合着就是你小子被丢进千红窟了啊。
人家小姑娘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小子欺软怕硬，大妖怪打不过就想着刺杀小女孩来报仇？活该一路坎坷，好不容易拜入黄花观在紫云山当个逍遥的糜道人还被天命人一棒子打杀掉。
林觉意侧过头，向小姑娘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也瞧见了，你姐姐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伤心，当初他是打算刺杀你才被丢进这虫窟的，所以你是任由他继续在千红窟自生自灭还是打算救他一救？”
“大哥哥你有办法救他？”
“你还真是把你母亲的善良都给继承完了啊。”
林觉意笑着点点头，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怎么也让人没办法拒绝好吧。
何况倘若能救一救未来的糜道人，卖他一个人情，让其假意拜入百目门下，日后岂不是能提前在紫云山中搞点动静出来？
先不谈魔化进度未知的前任昴日星君，毒敌大王的手段同样不俗，要是拉拢毒敌山，多少也是个助力啊。
他歪歪脑袋示意小姑娘把他腰间的那个菩提子葫芦给取下来。
“这么多星星？大哥哥你的葫芦可真好看。咦，好像倒出来了些什么诶。”
林觉意将六妹掌心中托着的那颗菩提子丢进少年的嘴里，顺了一缕自己的法力助其吞咽下去。
少年糜道人虽说眼下毒入经脉，不过方寸山的菩提子可不是人间凡物，祛除这虫窟头目的剧毒不在话下，日后稍加调理一段时日，这家伙绝对又能生龙活虎了。
他盯着眉头紧锁的少年，直到他悠悠转醒，茫然地睁眼后这才摇头叹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来盘丝洞是为报父仇，可你真的了解过父亲的死因吗？动辄就要害这天真姑娘的性命，你与那些嗜血的妖精又有什么分别？”
“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轮本来，皆属无有，你这痴儿还不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