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泥娃娃
伴随着阴冷悠长的语调，四周的氛围也逐渐变得阴寒。
天上，符箓燃烧过后的灰烬开始缓缓游走。
地上，清风和明月动了起来，和灰烬同行。
李福泽突然发现，清风和明月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顶高帽子。
清风的是黑帽子，写着天下太平。
明月戴着白帽子，写着一见生财。
他俩的脸还是那样模糊，至少李福泽看不清。
“仙人，我们要跟上去吗？”九幺看着天上的灰烬，甩着李福泽的胳膊。
“走，清风和明月都走了，咱们也走。”李福泽把九幺的手抓住，怕一不小心分开，九幺也会变成和四师娘一样的骨架。
李福泽说得理所当然，让九幺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李福泽说的清风和明月，她自始至终都没见过。
可她和李福泽说，这里没有清风明月，李福泽又不信……
两个人越走越深，一个眨眼，忽然四周就变换了形象。
幽绿的光芒从洞顶蔓延而下，穿过层层灰色薄雾，终究没能到达地面。
地面是青石板平地，道道缝隙之间透着暗红光芒。
还有一群人。
一群全身透明，只有外侧轮廓被绿色光芒勾勒的人。
它们没有脚，但走在哪里，哪里地面上的红光就会消失。
这些人可以互相穿过身体，仿佛对方都不存在一样，层层叠叠、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还……满热闹的。”李福泽小声嘟囔着，这么奇特的景象，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跟着明月和清风，还有天上的灰烬走着，李福泽最终来到了一个稍微有点生机的地方。
有几个小孩子，他们和那些大人一个模样，可明显活泼不少。
“你看我捏的这个，像不像你。”其中个子较矮的孩子，举起手里的泥娃娃说道。
“你捏的不像我，我不长那个样子！”被问话的孩子回答完，还嘟起了小嘴。
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娃，默不作声，一直捣鼓自己的“作品”。
“你们三个在玩什么呀。”李福泽走了上去，因为那团灰烬就停在三个孩子上方，但李福泽认不出哪个是正音师太的儿子。
“叔叔，你来得正好，你说我捏的像不像他。”
“叫哥哥。”
“叔叔，你说我捏的像不像哥哥。”
“……”李福泽没话说了，看了两眼男孩手里绿色的泥娃娃，“不像。”
“是个不识货的叔叔。”男孩把头一歪，又从什么都没有的地上，抓起了一团绿泥。
旁边的女孩时不时看着自己，李福泽也回应给她一个微笑，女孩害羞地低下了头。
正音师太过三关的是儿子，不是女儿，李福泽没有多问她。
问了问第三个男孩，他却一点都不理自己，一直摆弄着手里没做完的胖娃娃。
李福泽知道，想成功和一群小孩混在一起，就要融入他们的圈子。
“你们在玩什么，带叔……哥哥一个。”
李福泽说完这句话，三个小孩同时抬头，把目光聚焦在李福泽身上。
“我们在捏泥人，谁捏的像谁才能回家。”不理李福泽的哪个男孩说话了。
“那带哥哥一个，我跟你们一起捏。”
“好呀好呀。”听见有新朋友有加入，两个男孩开心欢迎，小女孩在一旁偷偷地笑。
李福泽就地坐下，也从什么都没有的地上，扣起了一滩泥，在手上来回地摆弄着。
可这泥塑不出来形，硬得太硬，软的太软，根本没法捏。“你们这是什么泥，怎么软硬分明的。”
“我们和的尿泥，可好玩了。”
“……”李福泽又一次没话说了。
“你们都是哪的人，怎么会在这一块玩。”捏泥人只是掩饰，找到师太的儿子才是要事。
“我家在后士，我有一天在湖边玩水，玩着玩着……之后的事我就忘了。”这个孩子捏的速度很快，又问了李福泽一遍像不像，李福泽都没看出来他捏的是谁。
“你骗人，俺娘说后士早就亡了，都没上千年了，现在的后士叫邺城。”这个男孩还是捣鼓着手里的娃娃。
“你有什么证据，你说的邺城才是假的！我都没听说过！”啪一声，一团泥被扔到邺城小孩的衣服上。
“我就是邺城的人，后士早就没了！”邺城的小孩反驳着，把泥娃娃揣在怀里，生怕损坏。
另一边的小女孩还是时不时看向李福泽，性格比较文静。
等李福泽把架拉开，几个人又开始捏泥人。
“叔叔，你说我们真能回家吗，我在这捏泥人捏了这么久，都没见过我娘。”
李福泽知道他们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
“你们怎么想起来在这捏泥人的。”
“是一个老爷爷跟我们说，我们要是有了泥娃娃，就让我们回家见我娘，嘿嘿。”后士的孩子说完，嘿嘿的笑了一声，好像提前感受到了回家的喜悦。
李福泽突然顿住了。
泥娃娃，老爷爷……此时李福泽已经猜到了他们经历了什么，那个老爷爷的名字他也知道，那是心玄子。
李福泽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颤抖，捏坏了手里的泥娃娃。
为了让自己活着，就要杀成千上万条生命给自己铺路。
心玄子，真是恶贯满盈。
“哥哥，我捏完了，我捏的是我娘，你看我捏的像吗？”邺城的孩子说话，把李福泽的情绪拉了回来。
李福泽认得他捏的是谁，那肥肥胖胖的身躯，无疑是正音师太。
“像，很像。”李福泽知道，他就是正音师太的儿子。
“我也捏完了！看看我的！叔叔你看看我的！”后士的孩子叫嚷着，他这次已经捏的很好，可雕像上没有脸。
“你捏的是谁，怎么不画一张脸呢？”李福泽这一次没有说不像。
“我也捏的我娘，就是我好像忘了……忘了我娘，长什么样了，嘿嘿。”后士的孩子害羞地挠着头。
李福泽的心却像是被揪了一下。
最后，小女孩把手伸了过来，是一个精致的泥娃娃。
泥塑上栩栩如生地，刻画着李福泽的样貌。
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李福泽，害羞地低下头笑了。
“哥哥，这个就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