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既生炆，何生煦
春和宫。
郦芙焦急的在朱允炆寝殿前来回踱步，直到看见了太子妃吕氏赶来，才抓住主心骨一般松了一口气。
“娘娘，你劝劝小殿下吧，自从夜里回来到现在滴米未进，问他出了何事也不说话，急死人了。”
吕氏姣美的容貌微蹙道：“你下去吧，我与他说几句话。”
“是！”
待郦芙走了，吕氏敲门道：“允炆，是娘，昨夜的事娘已经知道了，你开门，娘有话给你说。”
房间里没有回应。
吕氏又道：“程济死了，娘也伤心，但即便他办了允鸢殉葬的事，也是必死的，他杀了天家血脉，无论如何都活不了的。”
房间里依旧没有回应。
吕氏顿时生气道：“你惩罚自己还不够，还要来惩罚你娘吗！你爹才去几天，你就和娘亲置气，娘的命好苦呀！”
门吱嘎打开。
朱允炆顶着黑眼圈，将吕氏迎了进去。
吕氏关怀的看了垂头丧气的儿子，收束眼泪，打量屋中未看见白绫、酒壶一类的东西，这才放松下来。
“你不是舍不得允鸢死吗？现在你如愿了，还愧疚什么，这事和你没关系！”
“娘，你别管我了，让我静一静。”朱允炆不想听唠叨。
吕氏拉着朱允炆的手，到了堂上，叹道：“娘见了你这副样子心疼呀，快些振作起来。你父亲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如履薄冰呀，可见过他的人，没有不为之折服的，即便是野心勃勃的老四，也甘愿驱使做他的长城。”
“可知为何？”
吕氏自顾自答道：“因为你父亲有一颗坚毅不拔的心，他看似温尔儒雅，可胸怀天下，从不屈服强权，因而他被你爷爷教训的最多，也最赖以为左膀右臂。”
“可你呢？你表面看似像他，但心智不坚，太容易相信人，只懂耍些小聪明。”
“若为娘不为你抛头露面，你父亲二十年的基业你能守住吗？”
朱允炆耳朵听出茧子来，不耐烦的道：“娘，求你别再说了。”
吕氏也意识到话说的太重，正思考怎么安慰下儿子，便看见案牍上放着一块石头和一把钝匕短刃。
吕氏吓了一跳，连忙颤抖指着道：“允炆，你这是什么？！”
朱允炆知道吕氏误会了，解释道：“娘，只是磨刀石，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敢撒谎！”吕氏本来就怕儿子做傻事，连忙查看石头，只见上面雕刻着六个大字：既生炆，何生煦！
吕氏愣住。
什么叫做？既生炆，何生煦！
儿子这是把自己比作周瑜，朱高煦比作诸葛亮了，看来了是受了燕王家老二的窝囊气了。
朱允炆连忙将石头夺了过来，不情愿的解释道：“昨夜爷爷未召见我，我在月华宫的偏殿想呀想，有一瞬间我恍然大悟，朱高煦一定做了什么让爷爷满意的事，爷爷才会如此器重他。”
“哦？”吕氏一惊。
朱允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果不其然，我找了内侍和锦衣卫询问，在此之前朱高煦向爷爷敬献了一样礼物。”
“便是这件礼物，让爷爷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颠覆了他以往不学无术的形象。”
吕氏虽攻于算计，但此事也才听闻，不由的问道：“是什么？”
“一个球，叫世界仪，上面有着海国图志，容纳坤舆万国之地。”
“你爷爷，喜欢这个，是个宝贝吗？”吕氏的父亲吕本，虽是明初大儒，但吕氏打小喜欢看春秋史记，不喜欢海外异域的故事，对此了解的甚少。
朱允炆摇头叹道：“宝贝算不上，但或许上面有大明的雄心和爷爷的意志，可能我也喜欢。”
吕氏听得迷糊，懒得深究，冷笑道：“你勿要担心，想必这些都是老四教唆朱高煦那棒槌故意为之，昨夜程济之死若非你爷爷压了下来，燕王府一家子此刻都在诏狱了。”
“唉，老四狡诈，娘也没想过一棍子能打死他，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十次、百次，直到你成为皇太孙。”
朱允炆反抗道：“娘，我求你了，我的事我会自己去做，看到这块磨刀石了吗？朱高煦就是儿子的磨刀石，儿子要一步一步踩着他拿回属于我爹的东西。”
吕氏有些不满，拿朱老四当磨刀石还差不多，朱允炆也太看得起朱高煦那小棒槌了，但感受到儿子的志气，吕氏也只好鼓励。
“对了，娘今天来有两件事和你说，一是殉葬留的尾巴娘已经处理干净，不会影响你。”
“儿不想知道这些！”尽管朱允炆心思深沉，但对这种肮脏龌蹉的手段，他有些不屑。
吕氏依着他又道：“此外，黄先生那边传来好消息，你爷爷想让你去鸿胪寺负责对倭外交诸事，赐了倭国宣慰对接副使，吏部正在准备，等你父亲殡葬后便可上任。”
“倭国宣慰对接副使？正使是谁！”
“你这孩子，这等正使的重任必然是老成持重之人！”
吕氏思索道：“江夏侯周德兴，又或是信国公汤和，他们都曾经略东南，又德高望重，很可能是二者其一。”
朱允炆闻言大为振奋，期待起来，跟着这样的正使，可以学到不少的东西。
而且那朱高煦献上的世界仪，不过是纸上谈兵，自己马上就是倭国宣慰对接副使了，也算是经略海外的一方重臣。
那朱高煦怎能比得上自己。
如此看来，爷爷还是喜欢他的，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到他手上。
朱允炆立马高兴起来，对吕氏道：“娘，我饿了，我要吃饭！”
吕氏见朱允炆重整旗鼓，笑道：“瞧把你高兴的，饭菜早就让厨房做好了！”
“对了，娘听说江夏侯周德兴的儿子周骥曾随父亲经略东南防倭，明日我将他招进宫来，你向他好好请教。”
“是！娘。”
两人走出殿，吕氏传授机宜道：“这件事，娘打听清楚了，如今北边儿和西南用兵鏖战日久，你爷爷动了调防倭卫支援的心思，你只需让倭国牵制海上倭寇，事情便成了。”
“明白了吗……”
吕氏喋喋不休说了很久，但唯独没有告诉朱允炆，周骥入宫可不是单纯为他介绍防倭诸事，而是针对朱高煦的另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