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策:一品仵作冠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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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白纸黑字之外

“怎么不记得,你还给我点头打了招呼的,你们好像聊刘班头娶媳妇的事儿,对,就是这个……”

那人斩钉截铁的说罢,师爷还是摇头,倒是先前一脸笃定的门房神情有些动摇。

“师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问你是谁,你说没谁,还说赶着要去青花街老王婶那儿预定些糕点,迟了怕她不接单……”

青花街王记糕点铺是桐花县老店,做的吃食软糯清甜,不油不腻,因此生意极好,要买她家的点心,须得提前预定。

师爷恍然,“这个我记得,那会正是下值的时候,来往人多,打招呼的也多,可能真是我记漏了。”

“记起来就行。”

那人一边长吁短叹,一边退到旁侧。

就在众人又一次唏嘘失望时,桑桐盯着师爷,忽然问了句,“那你最后定到糕点了吗?”

师爷怔了下,“没有。”

他惋惜道:“我去时已经关门了。”

“那个时辰赶过去,确实有些……”

‘紧张’两个字门房还没说完,陈宝横插进来,“你们说的是昨天?”

“是啊。”

应和的声音刚出,陈宝的脸就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他朝前走了两步,目光锐利,紧盯着冯师爷,一字一顿道:“你在撒谎。”

师爷面部不自觉抽动了下,停笔望来。

“什么意思?”

秦昭听出端倪,疾声问道。

陈宝抱拳,“回大人,喜欢吃王记糕点的人都知道它家申时左右关门,但昨天,她家一直开到酉末才歇。”

冯夷眼底划过抹晦暗之色,双肩绷紧,挪了挪身子。

秦昭余光瞥见这幕,心中一沉,对陈宝问:“你怎么知道?”

“我晚饭后散步路过她家铺子,想起老夫人喜欢吃她们家点心,便去买。”

陈宝看着师爷的目光愈发凶狠,“那时已近酉末,王婶娘家将她侄女送来铺子里学手艺,正好撞上徐员外家嫁女,来给婚宴定糕点,两桩事堆在一起,这才一直没关门。”

说到最后,他几乎咬牙切齿的问:“冯夷,是你吗?”

众人看着冯师爷的目光陡然发生了变化,缓慢退后,将他旁边的地方空出大片,审视着他。

冯夷面色变幻,极短的时间内平复下来,对众人摊手埋怨:“原来没关啊,都怪那几个小兔崽子,我走到街角他们说关门了,信以为真,这才没过去。”

一室死寂,无人搭话。

他四处看了眼,眉头紧了又松开,“你们不信?”

“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陈宝冷笑,手已经摸上了腰刀的刀鞘,冯夷撂下笔无奈叹气,“陈班头,你已经找错了一次,还要错第二次吗?”

他朝桑桐肩头扫了眼。

陈宝顺着望去,那道血痕十分刺目,想起下手时的力道,他手忍不住抖了下,张嘴欲要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

人是他伤的。

错是他做的。

他能狡辩什么呢?大不了,等此案事毕,他把鞭子递给她,任她抽个十鞭八鞭出出气!

“说不定,他这次没找错呢。”

一片沉默中,桑桐不为所动,对门房问道:“相同的时辰,还有没有再见过他?”

前门的门房孙大胖摇了摇头。

“下值后就再没见过了。”

她看向另一人,“你呢?”

“小的……”

看守抬头看了眼师爷冯夷,又看了看陈宝和周围其他人,踌躇道:“下值后确实没见过了。”

冯夷抚掌一笑:“你瞧,我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总算有人能说句公道话。你们也不想想,我和尤县令无冤无仇的,一起共事这么久,杀他做什么!”

“这样是找不到凶手的。”

“浪费时间。”

他摇头落座,重新整理笔墨,提笔摆好了姿势,陈宝看他如此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下意识看向桑桐……

桑桐问:“这么说来,下值前你见过他?”

冯夷动作微僵。

后门门房这次答得爽快,“见过,师爷从外面办完差回来,还与我说了两句。”

“什么时辰。”

“申时。”

此话一出,众人呼吸紧促了几分,陈宝急道:“正好是下值的时辰。”

“你怎么知道是在他下值签字后见得他?”

桑桐始终专注着问话的方向,门房想了下,回道:“因为师爷说他得快些去门房签字,我还调侃他孤家寡人,做什么着急回家,他骂了我两句就走了。”

越说到后面,门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越低。

心里不停打鼓。

不会吧。

师爷一贯和气,喜欢和人说笑,所以谈起异常,谁也没留意他……

“那后来有谁看到他出衙?”

桑桐打量着两人,两个看守先后摇头,“后门来往的人少,小的确定无人出去。”

“正门这边签字后就没见过人了。”

诚如桑桐所言,从他们的证词抓不住什么直接的破绽,众人抓耳挠腮,心中气结。

陈宝突然灵光一闪,对后门看守问道:“那今天早上呢?你点卯前后见过他出去吗?”

“没……”

看守刚张嘴,冯夷就好似再忍不了一般,拍案而起,“够了陈宝,你这样问就好像是认定了我,那后门出去不远就是早市街,满衙门的人谁不进出吃饭?不用他答,我告诉你,我出去过。”

“你又想问我何时点卯对吧?就在卯时。”

“你大可以说我是昨晚下值后又进来,今早出去后又点卯,反正是非黑白全凭你一张嘴,我不像桑姑娘那般有本事,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要不你也抽我鞭子试试?”

他一番话夹枪带棒兜头罩下,将陈宝的话全部堵了回去,陈宝气得发抖,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桑桐见状轻叹。

这位爷果然还是不长记性,这般问话,不是把话柄往人家嘴边递吗?

冯夷说的对,这就是笔糊涂官司,左右没有实证,白纸黑字的东西做不了假,可这之外各有说法,回旋的余地极大。

局面已经被套死了。

谁再顺着往下问话都有故意诱导栽赃的嫌疑。

桑桐索性闭目养神,不再开口,如今只能等,等前去查问乌头的人回来。

公堂之上气氛诡谲。

不多时,一名差役狂奔而来,扑进县衙,身后还跟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