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鹿衔子,菩提赐名
西牛贺洲。
一高山秀丽,林麓幽深,千峰排戟,万仞开屏,奇花瑞草,修竹乔松。
其间又有烟霞腾升,烟霞中若有仙鹤凤凰飞起,霞落处又有白鹿麒麟隐没。
却见一处有琼楼珠宫,贝阙幽室,似是星罗散落,静立在一处山头。山头不似四周峰仞高耸,却有高于群山之势。
幽室琼楼之外,有一洞府门户,门户前一石碑立于崖头,石碑三丈高低,八尺宽阔,上书一行十个大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石碑前面一道石阶,蔓至深林幽静处,石阶之上有各样灵兽仙禽立于其上。仔细看来,竟是有序地在排列等待来到那一洞府门户之前。
来到门户之前的灵兽仙禽,四足的跪拜于地,具翅的张羽低俯,皆头点石阶作磕头状,三下之后再起来到石碑再复。
等礼数完毕,才起身离开,禽鸟振翅飞过院墙,蹄兽则跳起越过院墙或是寻一院墙空洞之处俯身钻入。竟是没一禽兽从正中门户而入。
待进了院墙,这些灵兽仙禽也不驻停,径直前往一处大殿之外,或立于楼宇玉瓦之上,或俯于大殿之外石阶之下,皆静心注视大殿之内。
那大殿之中,高台之上,有一鹤发童颜白袍玄带的老翁正端坐蒲团之上,
正是: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
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原是那菩提祖师讲道于台下诸仙,言出而道韵生。道韵久绕大殿,而后散与四方,禽兽得而觉慧晓道,枯木遇则逢春,顽石染则生花。
突然,菩提祖师停下言语,虽道韵依旧不散,但台下诸仙皆醒。
菩提看向身旁一仙童,道:“徒儿,门外有客到访,你且去迎接。”
仙童:“是,师父。”
遂从蒲团起身,向洞府门户走去。
许久,仙童归来,身后有一白鹿,白鹿衔着一草叶遮蔽,藤索结系的包裹,里中似有声响。
仙童面向菩提祖师垂手行礼道,“师父,我出门外,未见有客。只见这白鹿不似寻常,山中禽兽来此处听您讲道,皆先拜而后入。”
“这白鹿只是衔包裹立而欲进,我便领它进来了。”
菩提祖师:“无妨,这便是我所言之来客。你且先坐下。”
随即挥了挥自己手中的拂尘。
只见一阵清风拂过,白鹿嘴中的包裹草叶开始凋敝落下,白鹿也趁势将包裹放在地面,自身也俯身叩首向菩提祖师。
随草叶尽数凋敝,藤索落离,包裹中间之物竟是一个粉嫩孩童。
似是天光刺了孩童眼眸,或是草叶散去之后忽觉寒冷,原本沉睡的孩童突然嚎啕起来,眼也不见睁开,只是哭声传彻大殿。
大殿诸仙皆注目看去。
大殿之外的禽兽或被惊走,或好奇探头入大殿,想查看一番。
反倒是那白鹿,无甚反应,只是向着菩提祖师鸣叫几声,然后又行礼一番,自顾离了大殿。菩提祖师也不阻拦,任其离开。
孩童哭声不止,而菩提祖师也不言语,诸仙皆无动静。
直到好一会儿,那孩童哭声终于是止了,或是哭得久了,有些乏累。只是些哼哼唧唧的声响。
那一直未睁开的眼睛,也朦胧地睁开了一些,带着泪水的双眸如碧玉晶珠,似有星辰纳入其中。睁开眼的孩童连那哼唧声也止住了,只是四处打量。
而一直没有动作的菩提祖师,也终于看向身边的仙童,“徒儿,且将这一袭衣裳去将这孩童包裹住,莫让他受了凉。”
菩提祖师伸手,一袭素衣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一旁的仙童赶紧把衣服拿去,把那孩童包裹了起来。
那孩童也是奇怪,似是循着声响看向了菩提祖师,只是一注视便不停歇,哪怕仙童将他抱起,也不见有何反抗,只是一直注视着菩提祖师。
不过菩提祖师却没一直观察这孩童,挥了一下拂尘,对着四周诸仙道,“今个生了这般变故,这道法经书已是讲不下去了,你等自行离去,等下次再讲说与你们。”
诸仙皆起身行礼,都道,“遵师父令,徒儿告退。”
等到诸仙离去,剩菩提祖师与仙童立于大殿,菩提祖师方才来到仙童身边,看着孩童,道:“你这孩童,竟是识我。这般也不哭闹了。”
“也罢,你与我有些缘法,且收下你。”
“你因白鹿衔来,却道与你个‘鹿’姓,只是我掐算不出你的来历,但知晓你的人身,那白鹿非汝血肉所诞之处,故与你个‘陆’姓。”
“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九辈小徒,取个颖字辈。”
“就叫你颖明吧,你看可好?”
菩提祖师看向仙童怀抱的孩童,只见那孩童在菩提祖师说完名字之后,竟是笑了起来,两只星眸尽闭成晓月形状。咯咯笑声似道韵感染,让菩提祖师和仙童也面露喜悦。
仙童:“师父,您看他笑了。准是喜爱师父赐名。”
菩提祖师:“哈哈,那徒儿,你去洞府之中的空幽居室,寻一处给你颖明师弟安置。莫要怠慢。”
仙童跪地微微俯首行礼,“徒儿遵命。”
礼毕言罢,那仙童抱着孩童便出了大殿,一路上也有逗笑孩童,那孩童或笑或吵,给幽静的洞府楼宇之间,增了几分别样活力。
待那仙童走后,菩提祖师重新登上高台,端坐于蒲团之上。
只见他目光落在手心,手心中便凭空多了几柱草香,再用手从草香末处抹过,便见香雾升腾,烟气如江河一般倒流入空中。
再一挥手,只见几柱草香出现在不远处的香炉之上,原是讲道之时所焚之香已尽,菩提祖师重新补上。
却也不见菩提祖师重新衍道,只是端坐蒲团,一手擒着拂尘,一手掐着手诀变幻盘算。
那些草香的烟雾也不似往常直入大殿高处散去,而是绕着菩提祖师也不散去,平添一些玄奥。
许久。
闭眼的菩提祖师低声自语道,“怪哉怪哉。”
“我竟是无法算出这孩童的来由,没有前世也无未来。怪哉。”
“依白鹿之言,于溪涧之处寻得,无甚人迹,不知其父母何处,疑为天生,故送我洞府。”
“初露白藕之时,我观之并无异样,只是偶觉其寒气不侵,灵韵不入,自盗天地道韵。虽无多少时刻,却也惊异。后仔细感知,确为凡胎血肉。”
“罢了,那孩童睁眼看我时,虽我不知其心意,但觉他似识我。也是一番缘法。”
“且看后来事吧。”
菩提老祖轻轻一叹,只是这一声叹息之中不是什么忧虑担扰,反而夹杂一些莫大的自信。
待香炉的草香燃尽,菩提祖师挥了挥手里的拂尘。
突兀地,消失在大殿之中。只留大殿空堂堂,些许余香残韵绕着房梁,经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