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祸（下）
芸香抬起头，盈盈月光照着她仍挂着泪痕的脸。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直到凉风卷过她的发梢，她才起身，用力的在眼角擦拭了一把。
卧房中，苏如锦睡得很沉，但躺在她身旁的萧云堇却怎么都合不上眼睛。
他并非第一次成婚，也并非第一次与自己的王妃同塌而眠，只不过那些曾经与他同塌而眠过的王妃都不叫苏如锦。
记忆中，也没有那个王妃会在他合眼之前就先自己安睡的。当然，他的合眼，也并非真正的入眠。苏如锦的刀是放在枕下的，甚至可以毫无顾忌的拿出来给他看，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把刀是为他准备的，可以往的那些王妃是将刀藏在心里的。
想到这里，他侧了侧身，看着沉睡中的苏如锦。她的长相，的确不是最好看的，莫说是抵不上那个挂着皇城第一美女同出苏家的苏如烟，就是他以往的王妃中，也有姿色胜过她许多的，但能让他这么安安静静、仔仔细细打量的却只有她一个。
他伸手，划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最后落在她的唇瓣。
她的唇色是那种浅浅的，像是刚刚走过隆冬便迫不及待盛开的桃花。粉嫩的桃红中还带着一丝浅白。他的手指留恋的停在她的唇瓣上，却听见她咕哝一声，然后微微启开唇，探出小小的舌尖在他的指腹上舔了一舔。
萧云堇愣住了。
这若是他以往的那些王妃，他必定以为她是在装睡，刚刚那个看似无意的小动作更是赤果果的挑逗。可苏如锦不是那些女人。
他的深瞳紧缩，起身，看向苏如锦，却见她咕哝着翻了个身，嘴里支吾不清的念着：“好饿！”
萧云堇哑然失笑，他摇摇头，看着她因为翻滚而踢开的被角。
“苏如锦，你这是在邀请本王吗？”
仿佛是在回应他刚刚的话，苏如锦蹙蹙眉，连带着身上的被褥又往他的身旁挤了挤。
萧云堇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用手圈住了她。
芸香站在厢房外，冷冷的盯着橱窗上被映出的影子。当她看见厢房内的灯烛熄灭时，嘴角向上，拉出一道长线。
卧房内，萧云堇将刚刚搭到苏如锦腰间的那只手收了回来。他眯眼，隔着屏风，望向窗子的位置。
又要再次动手了吗？
记忆中，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耐不住性子才是。
难不成，是因为他这次娶的人是苏如锦？
低眉，看向怀中仍在咕哝着叫饿的女子，他摇摇头，在她的额间轻轻的点了一下。
“苏如锦，你欠本王一条命！”
窗外，芸香摸出了身上的火折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窗纸挖出一个破洞，然后将已经点燃的火折子塞了进去。
随着窗子被点燃，火苗一点点变大，芸香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诡异。就在她退后，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时，一双手快速的捂住她的嘴巴，然后将她带离了秋风苑。
“啧啧，苏敬亭那个老狐狸怎么选了这么个蠢人进来！”
阿九身轻如燕，从对面的屋梁上落了下来。走到窗前，看着那小小的还在挣扎着的火苗，低声向着房内问了一句：“王爷，暖和不？”
“你说呢？”
萧云堇起身，顺带着将苏如锦连同棉被一同抱了起来。
阿九摸摸鼻子，望了眼还在燃着的窗子，念叨了句：“王爷，咱们王府很穷的！”
“本王知道自个儿很穷，所以这火势你要拿捏的准些。本王可不希望在这京城里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萧云堇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后。他抬脚，踢了踢门框。阿九麻溜的将门打开，顺带着还斜了斜窗子：“王爷，真烧啊？”
“本王与王妃已经安寝。”萧云堇说着，看了眼怀中的苏如锦，压着声音问了句：“可看清楚了？”
“回王爷的话，看得真真的。”
“是谁？”
“王妃身旁的陪嫁丫鬟，那个叫芸香的。不过看情形，这个芸香的的确确不是王妃跟前儿的人，倒是与那个人有些牵扯。”
“如此说来，王妃倒是没有与本王说谎，她在娘家的日子是不怎么好过。”
“从无疾他们打探来的消息看，王妃她在娘家的确是亲爹不疼，后娘不爱，否则苏敬亭那个老狐狸又怎么舍得将她嫁给王爷您呢。”
阿九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帮火苗扇风，好让这火势顺风而涨，能再大一些。
“嫁给本王又怎么了？”
“嫁给王爷您当然……当然很好啦。”阿九言不由衷，讪讪地笑着：“王爷您是什么人。”
“本王也很想知道在阿九你的心中，本王是什么人？”
“王爷您……”阿九伸手、梗脖子，仔细的想了一想：“王爷您可不一般。您是诸位皇子里头领兵打仗最厉害的，而在这领兵打仗的将领里头身份又是最高贵的。王妃若是前世没有修福，哪能嫁给王爷您。王爷您说，是不是？”
萧云堇看了阿九一眼，凉凉的说了句：“你漏说了一句。本王还是诸位皇子里头纳妃纳得最多，亡妻亡得最多的。听说民间有句话叫升官发财死娘子。如此说来，这修福的是本王，倒霉的却是苏如锦了。”
“王爷您的想法可真特别，反正这样的民间话阿九是没有听过的。”
阿九瞥了瞥眼，将头低了下去，但眼角的余光仍在不停的扫着萧云堇。
“听过也好，没听过也罢，总之这是本王的命，也是苏如锦的命。”萧云堇低眉，凝着苏如锦的睡颜，低低的说了句：“苏如锦，本王倒是希望你的命能硬一些。”
阿九扫着萧云堇的目光停滞了。
“王爷，有咱们在，王妃的命肯定短不了。”
萧云堇的眸光也凝住了，他抬头望向阿九，问了句：“无双呢，可在府中？”
“回王爷的话，一直都在。”
“让她过来吧！”萧云堇看了看已然燃了大半的窗子：“这后半夜，她怕是要留在这秋风苑中了。”
“王爷是想——”
阿九咽下了那后半句话，低了低头。
“王爷小心，阿九这就去找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