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贫民窟生存法则
“贫民窟生存法则一：
远离摩托车。
贫民窟生存法则二：
在餐厅吃饭时，永远不要背对街道。
贫民窟生存法则三：
永远，绝对，不要比出六的手势。”
巴西，里约热内卢，罗西尼亚社区边缘，贝卡多大道旁，“华友”中餐馆内。
陈序一边刷着盘子，一边听着身边的年轻男孩侃侃而谈。
他的动作很生疏，相比起身旁这个名叫吴醒的男孩，完全就是一副根本没有适应的萌新模样。
甚至就在过去的半个小时内，他还接连打碎了两个盘子，拖累得吴醒也跟着他一起被扣掉了十几雷亚尔，一天的工资瞬间减少了三分之一。
好在吴醒对此并不算太在意，反而还安慰他“刚上手都是这样的”，让陈序在这个异国他乡，久违地感受到了几分温暖。
看着陈序笨拙的样子，吴醒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好奇地问道：
“所以当初你到底怎么决定要黑过来的？人家都是润美国，你润巴西？”
“......哎。一言难尽。”
陈序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看向了后厨狭窄窗口外Ponta Das Andorinhas燕子角山下的海岸。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阳光照在海上如同千万片破碎的镜子，景色相当不错。
可景色越好，反而衬得陈序此时的境遇越是荒诞。
事实上，他不回答吴醒并不是因为故作神秘，而是因为这问题他还真没法回答。
----如果是问原身怎么过来的，那故事很简单。
二十岁的年纪跟着台州的老乡来巴西发财，结果财没发到，直接被老乡卖了，困在罗西尼亚的贫民窟里一个多月，辗转打了好几份黑工，最后才找到了这家中餐馆，算是勉强安定了下来。
而如果问的是他自己......那就更简单了。
前一秒手里端着191出任务呢，下一秒夜视仪黑了，再睁眼就到好几年前的巴西了。
当时他还觉得好笑，一颗子弹劲儿那么大，直接给他干得破碎虚空穿越时空了。
但没几天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贫民窟的日子，那是真tm的操蛋。
在他的记忆里，原身好几次差点吃泡芙，要不是自己在三天前及时穿了过来，恐怕就要变成第二个甜甜圈。
现在他最大的指望，就是尽快赚到足够的钱，把自己的身份问题搞定，先摆脱贫民窟再说。
至于回国，那都是后话了.......
看着满脸惆怅的陈序，一旁的吴醒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
虽然他是在这出生算半个土著，但身在巴西说着中文，谁不是他乡之客？
安慰是不必的，大家能相互照应几分，就已经算是有同胞之情了。
他甩干手上的水，对陈序说道：
“行了，今天干得差不多了，先休息会儿。”
“你吃啥，我去看看有什么剩下的，给你拿......”
“砰！”
“砰砰砰砰！”
吴醒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响起连续的枪声。
陈序下意识蹲下身子，眼神警惕地扫视门外，而吴醒则是好笑地看着他，略带调侃地说道：
“反应这么大，一看就是新来的。”
“好了，起来吧。”
“放心，黑帮火拼，打不到我们这！”
陈序尴尬地站起身，他这才意识到，在罗西尼亚，枪声大概就跟国内放鞭炮一样常见。
他冲着吴醒笑了笑，正打算接上他的话告诉他随便拿点吃的就行，但也就在此时，门外的老板扯着嗓子大喊道：
“人呢？！出来关门！”
“动作快点！都他妈打过来了！他妈的工资白给你们开了？”
“把桌子椅子收回来！打坏了你们赔吗？”
话音落下，吴醒脸上轻松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随后挂上的是一副厌烦的神情。
“NMLGB的，跟个大爷一样，早晚我买把枪给你干了......”
“走吧，关门去，今天运气好，说不定能提前下班！”
提前下班？
好家伙，枪战=提前下班，这种等式，陈序在国内的时候想都不敢想......
吴醒拉了一把陈序，两人几步跑进大堂，随后又配合着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关门关窗，准备拉下卷闸门。
门外的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剧烈，哪怕是陈序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也能听出这一次的枪声与以往的零星火拼有所不同。
主要是枪声里还夹杂着几声爆炸，这绝对不是贫民窟枪战正常该有的强度。
这一刻，这座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贫民窟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而处在獠牙之下的人，却似乎还没有真正感受到它的恐怖。
“麻利点！把门放下来！”
“离窗户远点！别乱跑别乱动！”
“那个新来的！去外面把桌子收进来！他妈的快点！”
老板大声咒骂下令，陈序硬着头皮跑出门外，吴醒看不过去也跟了出去，但动作慢了几步。
而就在他低头搬起桌子的瞬间，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
“陈序！闪开！”
陈序猛然抬头头，在他的视线之中，一辆奔驰G550咆哮着朝餐厅大门的方向直冲而来。
他一个闪身躲开，车子径直撞入大门。
“轰！”
一声巨响之后，尾随而至的，是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
火花四溅，陈序根本不敢抬头。
他扔下手里的桌子，一个猛扑向门内冲去。
站在门两边的服务员根本没管他的死活已经开始关门了，但好死不死，G550的半个车身已经冲入了门内，把卷闸门死死卡住。
“关不上了！！”
一名服务员声嘶力竭地大喊，而老板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别关了！从后门走！”
“不是冲我们来的！等他们打完我们再回来！”
“收银机抱走，快！”
所有人再次动了起来，一窝蜂地朝后门涌去。
陈序压低了身子，这一刻，他仿佛重新回到了战场。
一颗流弹从后面击中了前面的服务员，陈序看着他打了一个踉跄，紧接着又仿佛完全无知无觉一样继续向前跑。
可还没跑出两步，他便摔倒在了地上。
服务员满脸疑惑，他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力气。
陈序伸手捞起他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吴醒想过来帮忙，却被陈序一把推开。
“快走！”
陈序大喊一声，朝车门刚刚打开的G550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差点愣在了原地。
他认出了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
图马尼。
巴拉圭最大的、最知名、最张扬的毒枭。
他控制了整个乌拉圭和大半个巴西的毒品货源，关系网渗透到两个国家的方方面面，甚至好几次在某些小报纸上大谈所谓“民主治理”。
在罗西尼亚，你可能不认识巴西总统，但到这里的第一天，你就一定会认识图马尼。
因为他的通缉令在罗西尼亚随处可见，只不过从来没有人真的想要抓他、也从来都抓不住他罢了。
他怎么在这？
他被追杀了？
他怎么会被追杀？？
陈序满脑子的问号。
刚刚冲出门时匆匆的一瞥，他已经看清了外面那些持枪的黑帮成员的身影。
虽然不确定来的到底是CV、PCC还是TCC，但绝对不可能是警察。
也就是说，这是内斗？
什么规格的内斗，居然能上升到要干掉一个顶级人物的层面上？
陈序的心里登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有人要杀图马尼，那刚好跟他在一间屋子里的人，真的还能走得了吗？？
来不及多想，后门已经被打开。
老板一马当先地冲出门去，但下一秒，他的头便飞了回来，越过前面几人的身体，狠狠砸在了陈序的脚下。
“邦邦邦邦邦邦----”
顿挫的枪声从后门传来，陈序向侧面卧倒。
他听出了外面辨识度极高的枪声。
那是NSV。
12.7mm口径的、常常被黑帮分子架在皮卡后座上的重机枪。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