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犬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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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才不要别的狗

莱西不在那里!乔·卡拉克劳夫只知道这些。

那天,他和其他同学一起走出教室,高兴地跑过操场,就像全世界其他学校的学生放学时一样开心。按照几百天来养成的习惯,乔几乎是自动走到了莱西每天等他的地方,可她不在那里!

身体结实、长相可爱的乔·卡拉克劳夫站在那里,试图理清头绪。在他的棕色眼睛上方,宽阔的额头皱了起来。起初,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在街上东张西望。也许莱西迟到了!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动物和人不一样。人有手表和时钟,却还总是发现自己“迟到了五分钟”。动物不需要借助机器就能知道时间,它们体内有某种东西,比钟表还准确,那就是“时间感”,而且从不失灵。它们能准确地遵循生命中既定的活动规律。

乔·卡拉克劳夫深知这一点。他经常和父亲探讨,莱西是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去学校门口的。莱西从不迟到。

乔·卡拉克劳夫站在初夏的阳光中,想着这些。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她被车撞了!

这个想法令他惊慌失措,但很快又被他打消了。莱西受过良好的训练,不可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跑。她总是在村里的人行道上潇洒而稳健地前行。而且,格林诺尔桥村几乎没什么车。主要的汽车公路在一英里外的河边,沿山谷而建。只有一条小路通向村子,而这条小路到了平坦的荒原上,就变成了多条狭窄的羊肠小道。

也许有人把莱西偷走了!

但这也不太可能。除了家里人,莱西从不让陌生人碰她。而且,格林诺尔桥村方圆几英里的人都听过莱西的大名,没有人敢偷走她。

那她会在哪儿呢?

乔·卡拉克劳夫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就像全世界成千上万的男孩解决自己的问题一样——跑回家告诉母亲。

他沿着大街一路狂奔,拼命向家跑去。他马不停蹄地跑过街上的商店,穿过村庄,沿着山坡上的一条小路,冲进院门,跑过花园小径,跨进小屋,大声喊道:“妈妈,妈妈,莱西出事了!她没去学校等我!”

乔·卡拉克劳夫话音刚落,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小屋里没有人跳起来问他出了什么事,似乎没有人担心他们大名鼎鼎的莱西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乔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背靠房门站着,等着母亲开口。他的母亲站在一旁,眼睛朝下,看着桌子上刚刚摆好的茶点。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被定住了,然后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乔的父亲坐在壁炉前的小板凳上,他转身看了儿子一眼,又一言不发地慢慢转过身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

“怎么了,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乔突然哭喊起来。

卡拉克劳夫夫人慢慢地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然后开口道:“总得有人告诉他。”她好像在对着空气说话。

她的丈夫没有动,她把头转向儿子,说道:“乔,你最好现在就接受这个事实——莱西再也不会去学校等你了,你哭也没有用。”

“为什么?她怎么了?”

卡拉克劳夫夫人走到壁炉前,把水壶放在壁炉上。她头也不回地说:“因为她被卖掉了。这就是原因。”

“卖了!”男孩尖声重复着,“卖了!你们为什么卖掉她——莱西——你们为什么卖掉她?”

母亲愤怒地转过身。“她已经被卖掉了,她走了,就是这样,所以别再问了。再问也不会改变了,她已经走了,就是这样——不要再说了。”

“可是妈妈……”

男孩大哭起来,声音尖锐而困惑。母亲打断了他。

“别闹了!过来喝茶!过来,坐下!”

男孩乖乖地走到桌边坐下。女人转向壁炉边的丈夫。“来吧,萨姆,吃吧。天知道,这些破东西也能算得上下午茶……”

丈夫突然气冲冲地站起身,女人沉默了。然后,他一言不发,大步走到门口,从挂钩上取下帽子,砰的一声摔门走了出去。一时间,小屋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责备。“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把你父亲惹火了。我想你现在高兴了吧。”

她疲惫地倒在椅子里,盯着桌子。小屋长久地陷入了沉默。乔觉得,母亲把发生的一切都归咎于他是不公平的。但他也知道,母亲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伤痛。训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痛苦。当地人一贯如此,他们都是粗鲁、固执的人,习惯了困苦、艰难的生活。一旦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他们的情感,他们就会拼命掩饰。女人们用责骂和唠叨来隐藏伤痛,但她们并没有任何恶意,事情结束后……

“来吧,乔。吃吧!”

母亲的声音又变得温柔而耐心。

男孩盯着盘子,一动不动。

“快点,乔。吃你的黄油面包吧。我今天刚烤的面包很不错。你不想吃吗?”

男孩把头垂得更低了。“我不想吃。”他小声说。

“唉,狗,狗,狗。”他的母亲咆哮道,声音又愤怒起来,“就为了一只狗,闹出这么多事。要我说,我很高兴莱西走了,我很高兴。照顾她就像照顾孩子一样麻烦!现在她走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很高兴!我很高兴!我很高兴!”

卡拉克劳夫夫人胖胖的身子晃了晃,她抽泣了起来。然后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帕,擤了擤鼻涕。最后,她看了看儿子,儿子仍然呆若木鸡地坐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而亲切地说道:“乔,到这儿来。”

男孩站起来,走到母亲身边。她用胖胖的手臂搂着他,将脸转向壁炉。

“听着,乔,你现在长大了,应该懂事了。你知道,最近我们的日子不太好过。你明白家里的情况,我们得吃饭,还得交房租。莱西很值钱,而且我们也养不起她了。就是这样,现在是困难时期,你千万……千万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他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嗯……就是这样,莱西走了。”

在小屋中,少年乔·卡拉克劳夫站在母亲身旁。他明白母亲说的都是事实,在格林诺尔桥村,即使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也知道什么是“困难时期”。

多年来,自从孩子们记事起,他们的父亲就在村外的惠灵顿煤矿工作。他们带着饭盒和矿灯上工、下工,努力开采丰富的煤炭。后来,“困难时期”来了,煤矿也变得“不景气”,矿工们的收入都减少了。

有时矿上的情况有些起色,工人们又能正常上班了,这时大家都很高兴。对他们来说,情况好转并不意味着他们能享受奢侈的生活,因为在煤矿村,人们都过得很艰苦,但至少能过上心怀希望、家庭和睦的日子。即便是粗茶淡饭,也不至于忍饥挨饿。

可就在几个月前,矿坑彻底关停了。竖井顶部的大车轮不再转动,工人们也不再一股脑地拥向矿坑换班了。现如今,他们都跑到劳务交易所签到,站在交易所的街角,等待着工作机会。但根本没有工作机会。就像报纸上说的那样,他们似乎身处“贫困地区”——工业逐渐消失的地区。整个村庄的人都失业了,他们无法谋生。政府给人们发放了“失业救济金”——每周一笔钱,这样他们还能勉强活下去。

乔了解这个情况。他听到村里人在议论这件事,也在劳务交易所看到过那些待业的人。他知道父亲丢了工作,也明白父亲和母亲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他们是在用粗犷、善良的方式,努力不让生活的重担也压在他幼小的肩膀上。

虽然他理智上明白这一切,但他的内心仍然在为莱西哭泣。尽管如此,他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定定地站在那儿,问了一个问题:“我们能不能以后再把她买回来,妈妈?”

“乔,她现在是只很值钱的狗了,我们买不起了。但我们以后可以再养一只狗,再等等吧,情况好转之后,我们会再养一只小狗,好不好?”

乔·卡拉克劳夫弯下腰,慢慢地摇了摇头。他轻声说:“我才不要别的狗。永远不要!我只想要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