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谢七爷
往生桥,居然是一座断桥?
江隗怔怔看了两眼,忍不住道:“这不对吧?”
“不对。”
李清川驻足凝望,低声道:“二十年前,往生桥莫名断裂,亡者不可渡,因而我们死后都不能往生,至多十日便魂飞魄散。”
“这……”
江隗震惊了,世界观连连受到冲击。
也就是说,往生桥因为某种缘故断裂,导致此间之人死了便是死了,不能转生?
这好像……还挺科学?
江隗第一时间摇头,否认这个想法。
此间既然有渡往生黄泉,再世为人的说法,那么世间万物的新生应该都离不开“转生”二字,而今,往生桥却断,亡者不可转生。
假以时日……
岂不世界灭亡,再无新生?
江隗突然想到了可怕的未来,不过又很快纳闷,假如往生桥是断在二十年前,李怜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也就七八岁吧?
江隗看向李清川,不禁问道:“若是不能转生,令爱哪来的?”
“我才死不久,忘记问了。”
李清川眉头微皱,显然才想到这回事。
“问?”
江隗一愣,问,问谁?
李清川解释道:“我对这些事知之甚少,方才所言都是往生桥前的一位前辈告诉我的。”
“往生桥面前,还有人?”
江隗一开口便知道错了,那里的应该不是人!
他抓了抓脑袋,总结道:“也就是说,所有亡者死后都不可往生,超过十日便会魂飞魄散,包括你也不例外,但因为古朴铃铛的存在,你的魂魄莫名其妙保存下来,甚至可以现世。
“其他魂魄诸如池兴安他们死后,听不到铃声,所以无法化形,只能等死,对不对?”
“不错。”李清川点头。
“看来那铃铛真是个异宝。”
江隗听到池兴安二人无法化为厉鬼,放心了点,却也非常疑惑,不知道古朴铃铛有何来历,居然这般神奇,足以让死者苏生。
他看向幽都入口,不禁想到李清川口中的前辈,既然古朴铃铛与魂魄有关,下面人或许更清楚。
只可惜根据李清川的说法,活人似乎不能进入。
江隗有些不死心,尝试性伸手一探,谁知刚靠近漩涡,突然一股吸力袭来,惊得他反应时间都没有,整个人都被拽入其中!
李清川同样吓了一跳,眉头紧皱,试图阻拦却是慢了一步。
他眼中带着犹豫,探了探手,顿时没入其中。
天旋地转,不分白天黑夜。
江隗不知转了多少圈,只知道再次睁开眼之时,已经头晕眼花,几欲呕吐。
他勉强查看周围。
四野荒凉,超过十丈便是无尽的黑暗。
唯有前方一座大桥极为惹眼,正是往生桥。
诡异的是,往生桥的一侧有座凉亭,看上去格格不入,恍惚还能看到其中两道身影对坐,无声无息,全没有活人的气息。
阴冷从四面八方袭来,钻入心窝。
江隗缩了缩脖子,眼底闪过一丝后悔,好像还真把自个拉进来了?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随之出现,眼中满是疑惑。
“李清川?”
江隗看清来人,顿时有了几分胆子。
李清川也在查看四周,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了?”江隗疑惑。
“我上次来到幽都时,他们说我要么在此等死,逗留十日,要么重返阳间,五日便会消亡,而且没有重返幽都的机会,没想到又进来了。”
李清川左右查看,最终看向凉亭,喃喃道。
江隗越发觉得奇异,有人在身边也不太惧怕,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你说的前辈,在那儿?”他指了指凉亭。
“对。”
“来都来了,过去瞧瞧。”
江隗心中好奇,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他走近了点,终于看清两道身影的原貌,看上去都是男儿身,样貌年轻。
其一人着一身黑袍,长发披散,目有狡黠;
另一人着一袭白衣,身材矮小仿佛侏儒,却束起头发,更显端庄。
这二人身前有张棋盘,显然正在对弈,黑袍之人手捏黑棋,眼珠子转了又转,几欲落子都收了回来,一副头大如斗的模样。
白袍之人神情淡漠,静静等候。
他们面上都抹着怪异的白粉,更胜白骨。
江隗前世虽然不算什么围棋高手,却也看得懂,只见棋子颇多,一看便知下了很久,不过他表情渐渐古怪,因为看出黑子完全被白子杀得七零八落。
若非白子手下留情,应该早有胜负。
这二人的棋艺,绝不是一个级别的。
“谢七爷,范八爷。”
李清川面带踌躇,小声行礼。
二人却恍若未闻,自顾自盯着棋盘。
江隗见状也不好打扰,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等了不知多久,只见黑袍之人终于落子,却屈指一弹,砸在棋盘之上,竟砸得棋盘四分五裂,所有棋子散落在地。
“不下了不下了,有人盯着,我发挥不好!”
黑袍之人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扫了李清川和江隗一眼,眉头微挑:“倒是个熟面孔,我不是说了么?往生桥断了,过不去,找我们也没用……等等,你这小家伙不是已经还阳了么?”
“谢七爷。”
李清川似有局促,不知从何说起。
白袍之人则立刻看向江隗,目有审视之意。
谢七爷这才惊醒过来,猛然起身,一跃跳至江隗身边,鼻子嗅了嗅,神采奕奕道:“老弟快来,这小东西居然有活人的气味!”
“瞎了你的狗眼,这不就是活人?”
范八爷一脸鄙夷,目光始终盯着江隗。
江隗被看得心底发毛,刚想说话,便见眼前黑袍之人有了变化。
“活人?”
谢七爷嘴巴开裂,居然吐出一条猩红长舌,贴近江隗的耳朵,古怪声音传来:“居然真是活人,多少年了,活人还能来幽都!”
江隗委实被吓了一跳,却马上强装镇定,朝两个不正常的家伙行礼。
“小人江隗,拜见谢七爷、范八爷。”
“倒还懂些礼数。”
谢七爷恢复原样,怪笑道:“你怎么来的?”
江隗看出二“人”不是一般存在,加之心中实在困惑,因而没有隐瞒。
一五一十,说出古朴铃铛之事。
谁知越说二人似乎越不耐,尤其是谢七爷,竟然再次张开血盆大口,长舌乱舞。
他嘎嘎出声,令人毛骨悚然。
“你特意来我幽都,莫非是炫耀你有宝物?啰啰嗦嗦,赶紧滚回阳间,七爷我算看明白了,你自幼与阴祟为伍,阴气入体,故而可强闯幽都,然而若回去晚了,小心你回不去!”
江隗忍不住问道:“两位前辈是何意,不知铃铛是何宝物,具体有何功效?”
“你的宝物,我怎知有何功效?”
谢七爷瞪了一眼:“去去去,少来烦我下棋!”
范八爷始终少言寡语,此刻才淡淡道:“你凡人之躯,强入幽都,若不尽速离开,必死无疑。”
江隗顿时紧张起来,架不住心中好奇。
“小人还有一问,传闻往生桥是二十年前断裂,不渡往生,不入轮回,为何这些年还有新生降世,难道世间之人当真不可往生了吗?”
“幽都可比你想象中大得多,往生桥共有九座,如今已全部断裂,世人皆不可入轮回,然而幽都还有不少亡魂排队,前些年亡者胜过新生太多,待到他们全部转世,尚需五十年!”
谢七爷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闲言少叙,回吧。”
范八爷伸手一推,直接拍散了江隗和李清川。
谢七爷表情立变,面上闪过遗憾:“你我在此等了上万年,终于等到了他,如今说两句便要走,实在无味得很!”
范八爷扫了谢七爷一眼,漠然道:“若是他难以回阳,我拔掉你的舌头。”
谢七爷吓得没敢再说话。
范八爷矮小的身躯缓缓站起,对面的谢七爷同样起身,二人化为一白一黑两道光芒,倏忽飘起,消失在往生桥的另一头。
“轰隆——”
突然,整座往生桥竟四分五裂,坠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