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前(4)
与学院童星公司签约后的那个星期五,妈妈凌晨3点就把我喊醒了,我要在电视剧《X档案》中做群众演员,这是我第一次演戏。我的出场时间要到凌晨5点,但由于第一次开车上高速,妈妈有点害怕,所以她想提早出发。
“你看我,为了你克服了恐惧。”妈妈说着跟我一起挤进1999年产的福特风之星迷你厢式车。
到达20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片场时才4点,于是我们摸黑在里面走了一圈。我们经过摄影棚边上巨大的卢克·天行者与达斯·维德[1]的壁画,妈妈高兴地尖叫,拿出她的一次性照相机,拍了一张我站在壁画前的照片。我觉得很难堪,就好像我们不属于这里。
凌晨4点45分,妈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我们就在摄影棚外面个子矮小的光头制作助理那儿签了到。他说我们来早了,不过在去片场之前,我们可以先去餐食区那边看看。
餐食区真是个好地方。摄影棚边上的帐篷里摆满了食物。麦片、糖果、咖啡和橙汁,银色托盘里有各种各样的早餐——松饼、华夫饼、炒蛋和培根。
“而且还不要钱。”妈妈兴奋地说,她把各种口味的松饼和羊角面包用餐巾纸包好,塞进她超级大的派勒斯牌皮包里,打算一会儿带给哥哥们。托盘里放着一堆鸡蛋。妈妈说这是煮鸡蛋,我拿了一个准备尝尝。妈妈教我怎么把鸡蛋放在硬物表面来回滚动,把蛋壳弄碎然后从蛋白上剥下来。我撒上盐和胡椒粉,咬了一大口。太好吃了。我也抓了一袋里茨贝茨迷你奶酪夹心饼干。以后我都要这样。
我咽下最后一口鸡蛋,这时其余的群众小演员——我们总共有三十人——都到了,助理编导叫我们马上开始。
我们跟在秃头助理编导后面,他领着我们去片场。一走进摄影棚,我就被震撼到了。棚顶很高,上面布满了数百盏灯和灯杆。我能闻到新鲜木材的气味,能听到锤子和钻头的声音。很多穿着工装裤的人从我们身旁经过,有人腰带上挂着工具,有人手里拿着场记板,有人拿着对讲机急促地低语。这让我觉得有点神奇,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们到了片场,导演——一个小个子男人,浅棕色的头发长得能挂到耳朵后面——一边领我们进场,一边急急忙忙地跟我们讲话。他看着我和其他二十九个孩子,兴奋地告诉我们,我们演的是被关进毒气室窒息而死的孩子。我跟着点头,努力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这样如果开车回家的路上妈妈问起的话,我可以把导演的话告诉她。窒息而死,明白。
导演告诉我们每个人要站在哪儿,我本来是站在这群孩子后面,后来他要个子矮的孩子站到前面,于是我被换到了前面。接着他飞快地把我们挨个儿指了一遍,要我们装出“怕得要死”的表情,越像越好。我是第九或者第十个被他指到的,做好表情后,他让身旁的摄影师给我拍了脸部特写。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猜是好事,因为导演说完话还冲我眨了眨眼。
“再拍,要装得更怕!”导演对我喊道。我稍微睁大了眼睛,希望这能有用。我想这确实有用,因为导演说:“好,继续!”然后拍拍我的背。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既要拍戏,又要写作业,作业得在片场做完,所以我就在这两件事之间来回切换。因为妈妈是自己在家教我,所以她用回形针把一沓练习题夹好,把当天要做的功课都带在身上。公司的片场教室有个12岁的女孩坐在我旁边,她总用手肘顶我,告诉我如果不想做功课可以不做,因为我们是群众演员,而片场负责群众演员的老师根本不关心我们作业写了多少,他们只想教那些主要演员。我假装没听见,把关于各州首府的那张练习写好。大概写了半个钟头,助理又把我们喊回了拍摄现场。同样的场景。整整一天,都是同样的场景。
我不知道同一场戏为什么要拍那么多遍,我想我最好还是什么都别问,但我注意到,每次回到拍摄现场,摄像机都换了个位置,我觉得可能跟这个有关。好吧,不琢磨了,至少每次回去我都能看到妈妈。
每次助理带我们回片场都会经过“群众演员家长等候室”,那是一间小平房,所有父母都挤在里面。我跟妈妈挥手,每次她都会注意到我。无论她看她的《女性世界》杂志有多入神,她都会把书页折起来,满面微笑地抬头看我,竖起大拇指。我们心有灵犀。
一天下来,我筋疲力尽。整整八个半钟头,要演戏,要做作业,从现场走到教室,听导演指挥,听钻孔声,闻烟味(为了增强气氛,毒气室里装了一台烟雾器)。漫长的一天,我并不是特别喜欢,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吃煮鸡蛋。
“窒息而死。”回家路上妈妈迫不及待地说道,把我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特写镜头才能体现出你的演技有多好。我敢打赌,等到这一集电视播出了,学院童星公司一定会求你当主要演员。求你。”
妈妈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与此同时兴奋地拍着方向盘。这一刻她看起来是那么无忧无虑。我尽可能地让自己沉浸在她的表情中。我希望她能经常这样。
“你会成为明星的,妮特。我就知道。你会成为明星。”
注释
[1]卢克·天行者和达斯·维德皆为乔治·卢卡斯导演的科幻电影《星球大战》正传三部曲中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