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走一线天
正午。
车队驶过长长栈道,停靠在一处能避开萧瑟微冷北风的光秃秃岩壁下面。
七辆木色马车围成一个半圆,四散开来,起到遮掩视野的同时,方便随时驱车赶路离开。
石坚作为黄家此次护镖的镖头,亲自给裘管家和那贵公子搬下了桌椅,然后才有条不紊的指挥起自家师弟们。
白家镖头名为白轩,身形流畅,也正是三十五岁的当打之年,修为维持在三次淬炼多年,大半身体都已经受天地气息淬炼过,距离武者境的门槛也不算远了。
两人低声商量几句,受雇佣而来的白家和黄家武夫,分别被派出五人在外警戒,像斥候一样探查了周围一里地的所有犄角旮旯。
连远处山垛的洞口都没有放过。
“嘘儿嘘儿……”
石坚拿出脖子上的乌木口哨,以哒哒的双节拍节奏吹响。
天际之上。
一只白羽黑嘴的飞鸟盘旋着,听闻主人口哨声,化作一道白影极速掠来。
穿过微寒秋风,俯视着方圆几里的光景,随后减速,伸出爪子,稳稳抓停在石坚伸出在半空的健硕小臂。
石坚拿出一条肉干,飞鸟立刻点头啄食,欢快吃进嘴中。
白轩艳羡的看着他喂食飞鸟:“白羽黑嘴飞鸽,体内带有一丝雪见鸟的妖血,通人性,速度极快超过飞鹰,侦查巡视一绝,真是羡煞旁人。”
“行家啊。”石坚呵呵一笑,这白羽飞鸽是他五年前大雪封山时,在雪窝子爬了七天七夜,眼睛都快瞎了才找到鸟窝。
一窝鸟蛋有六个,但他按照山里人的规矩,只取了一颗鸟蛋就迅速离开。
将其孵化出后,从小喂养训练,吃住在一个屋子,后来上山打猎或者找人带上它,只要将其放飞,不消片刻就有消息,非常有用。
“小白说这附近几里地,一个人影都没看到。”石坚喂好了飞鸽,手臂猛地一抬,将它再度放归天地。
“每一刻钟它会回来一次,有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就多谢石兄弟了,这次回去请你喝酒。”白轩拱了拱手,转身去低声嘱咐自己的师弟们都精神点儿。
一个个三次淬炼的武夫顿时腰杆挺的笔直。
把平日里的大大咧咧都收了起来。
眼神坚毅的像个战士。
桌案边,林萧琦喝茶透气,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微微抬头便是泛着青色的天空,左手边是没有野草生长的光秃秃岩壁,飞鸟从头顶天空掠过。
山间的风在这里顿足,然后放轻呼啸声。
他并不觉得这很无趣。
反而有点像上次,他因为好奇,买了一个热乎乎的,刚出炉的烧饼。
只花了两文钱。
没有任何佐料,调味品,配菜,拿在手里靠近笔尖,麦子的纯粹香味涌进鼻腔,轻轻一咬,在口中咀嚼,是他未曾体验过的味蕾。
好像吃进了半个秋天。
裘管家在他身后安静站着,双手十指交叉,紧握着放在后腰,一言不发。
自家公子有些不同寻常,明明身份尊贵,家底无数,豪奴美婢一大群,却总喜欢独身一人在安静的地方。
偶尔还会去一些让她惊讶的地方,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上次那两文钱的烧饼。
那是给人吃的吗?
自己养的金丝雀,每天吃肉粒的花销,都能换上一箩筐烧饼。
但身为管家,她没有权利质疑,只能默默跟随。
事后她也曾尝过一小口烧饼,平淡无味,口感古怪,拿回去用来垫桌角都不配。
马车旁。
石坚和白轩商量着路线。
忽然裘管家开口断言道:“走一线天。”
丢下这句话她便重新回去站着,如果不是害怕打扰到公子,她根本不会走过来下令。
待鹅黄长裙背影走远。
“为什么要走一线天?”李破晓不解,眉心挤出一个几字。
逃难来的五年时间,他打猎采药寻找制墨材料,无数次翻山越岭,除去深处,附近的村镇各种羊肠小道他都熟记于心。
走过栈道,前往白沙城一共有四条路线。
无论是选择平坦宽广的大路,还是说想看风景,从鹧鸪岭那边绕过去,亦或者是单纯想着急回家,抄那条只能堪堪过一辆马车的近道。
他都能想得通。
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最偏僻、路最难走,两侧岩壁高耸,遍地都是碎石,完美的被伏击之地——一线天。
“蠢货。”
李破晓暗骂一声,很想现在就脱离队伍。
多年荒野生活的经验告诉他,有危险正在悄悄靠近,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石坚同样皱了皱眉,但还是解释道:“过于有他们自己的考量,那大路也许有伏击之类,总之我们尽量不管闲事,人送到了就行。”
白轩听闻,同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李破晓暗自摇头,他还不知道这群武夫脑子里想的什么,不就是贪图那一颗淬体丹么。
一个个为了突破武者,脑子都扔茅坑去了。
这趟护镖,十成有十二成不对劲儿。
连替身都准备好了,这没点要命的大事儿就怪了。
他看向车架。
拉车的是七匹角马,属于马中异种之一,头生一对硕角,四蹄矫健,马足有碗口大,跑起来耐力十足。
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在辔头、马鞍附近,有些许痊愈不久的爪痕。
车队再度启程。
李破晓盘膝在车厢内,抓紧催动酒虫修炼,大口大口喝下黄皮葫芦里的汤药。
之前肖雷师兄送他了一些药材,正式拜师黄三爷后,他老人家给了见面礼——二十年红参一根。
昨晚他连夜将这些都熬制好了。
一口红参汤入肚,药力瞬间逸散至全身,憋的他满脸通红,后背直冒热汗。
酒虫发力,连续三次气血爆发,猪力蛊和蟒力蛊在浪潮之中迅速被炼化。
车辕上。
石坚抬头看向远处。
两座巍峨大山一左一右如虎盘踞,磅礴大气,峰顶飘着淡淡云气,只是中间裂开了一条狭长缝隙,可见背后天光。
就像是……被人用剑,从中间划透到底的一截木柴。
切口粗糙并不光滑,流畅的岩体纹理被强行斩断。
一线天。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