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大地大
时间流逝，一月过去。
雪花飞舞飘荡，在山的脊梁和旷野留下薄薄一层积雪。
太仓镇那些挂着缟素的人家终究是哭干了眼泪，表情逐渐变得平静，麻木，宛如一滩不能流动的水。
只是无论如何，再也等不来或是孩子、父亲、兄长的人回家。
绿杨巷。
积雪覆盖白墙黑瓦，十二尺宽的巷子白茫茫一片，一眼望去只有门头还剩些木色。
但也不是全然如此。
有一道门户垂着白布，遮挡住左右两边挂着的门神画像。
石家。
来来回回擦拭干净的八仙桌上，供奉着两个字迹新鲜的灵位，黑漆打底，黄字写就：石坚之位，石强之位。
石勇呆呆的坐在门前，头发乱糟糟的，很久没有打理的样子。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缓缓落下的飞雪，眼神没有聚焦，茫然的散开在冷冽寒风和雪花之中。
昨天又梦见小时候。
外面下着雪，祖母和老娘在厨房里包着饺子，窗户上都是水汽。
祖父抽着旱烟，过足了瘾后，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啪嗒啪嗒的在青石台阶上磕掉烟灰。
老爹在后院的石桌上剁肉，新鲜的猪骨头一刀两断，连筋带肉扔进锅里熬煮。
邻居家的小孩咯咯笑不停，不时有鞭炮噼里啪啦。
大哥和二哥扛着年货回来，递给他一串惦记了很久的雪球糖葫芦。
甜丝丝的味道含在嘴里。
他从柴房捡回来一笼柴，坐在在大铁锅旁烧火，忽然睡醒的堂妹哭个不停，叔叔喊他过去给她喂奶，别人求她都不喝。
终于到了傍晚，忙碌一整天结束。
摆上满满一大桌菜，一家人整整齐齐，他一筷子杀死肥美的红烧肉，大小十几个杯子举起，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瞬间，太阳好似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升起，巨大的幸福感把他包成一团，好似翠绿葱花消融在祖母做的饺子肉馅。
“小勇，下次大哥再给你带雪球糖葫芦。”
“老三，二哥给你做了一把木刀，喜不喜欢？”
“哈哈哈哈。”
“……”
眼角悄然滑落两行热泪。
“大哥，二哥……”石勇摊开腿坐在地上，嘴唇翕张，呢喃着，悄不可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巷子口，结束练拳的李破晓绕路过来，看见那雪地里哀伤的身影，径直走了过去。
山山给他缝制的新棉鞋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作响。
他把捂在怀里还热乎着的芝麻球放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
良久，头顶和肩膀积了一层雪，他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这位向来豪爽直率师兄的肩头，替他扫掉了身上雪的同时，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亲人的离去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辈子的阴雨潮湿。
旁人只能替他扫掉身上落下的雪花，亦或者撑把伞，却烘不干他心底无人窥见角落里苦咸的水汽。
那天夜里从白晶彩手里逃命成功，他一口气顺着山脊狂奔，直到天明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悄悄滑落到地上。
又七拐八绕，从赶山的路线回到家里。
去烂柯寺见到山山，把她抱在怀里，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下来，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听他讲述事情经过后。
黄三爷在大白天，和几个武者全副武装，带着最好的巡山犬，亲自走了一遭一线天。
最终只带回来了一些碎骨和破烂衣衫。
勉强给这些殉职的弟子做了衣冠冢。
淬体丹和银票也找了回来，都分给了死者家属，除此外黄家还给了一笔丰厚抚恤金。
李破晓隐藏了白晶彩的出现。
只说是有神秘人追杀，几位师兄拼死拖住，才让他得以活命。
白家也派人来了解事情原委。
黄三爷为了他的安危，省去麻烦和波折，便说去的弟子都有去无回，尽数都死在了一线天。
白家人查探后，也只能做了衣冠冢，补偿死去弟子的家人，让此事不了了之。
白沙城林家，是这片土地上流传千年的名门望族，统治着方圆数百里大大小小的村镇，掌控着百万人口的生产生活。
那位名为林萧琦的贵公子是林家嫡系，这些护镖的弟子就算死的再冤枉，黄家和白家人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是武道为尊的世界，林家只需派出几个武师，便能把他们这两个镇子人眼中的大人物屠杀个来回。
就此认栽，把这件事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便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
平安巷。
李破晓回到了自己和山山在太仓镇唯一的家。
院子里摆放着几根铁木。
坚硬程度不输钢铁。
他伸手一抓，竟是留下了几道一个指关节深的凹痕。
“还不错。”
一整月苦修，在酒虫辅助下，蟒力蛊和猪力蛊都已经被他完全炼化。
如今在三只力道蛊虫加持下，他只是二次淬炼的武道修为，却已经有了四千五百斤巨力。
单单从力量来说，比之一般的武者都要强悍。
况且先前便已经知晓，力道蛊虫对于力量的提升，并非是数字的单纯叠加。
在保持同样的体型不变下，力量增加，那身躯本身的承受能力也要随之成正比强化。
肌肉神经募集能力，骨骼强度，乃至于心肺呼吸能力，心脏泵血能力……等等都需要。
他的体魄就像是一块被锻造的百炼精铁，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淬炼，排除杂质。
得益于这些蛊虫的神奇力量，他双臂淬炼程度已经来到了突破的临界点，只差一个契机。
李破晓深呼吸一口气，白色浊气散落在寒风中，还没成型便散个干净。
如今体内一转蛊虫有十二只。
分别是：【金芒蛊】、【骨刺蛊】、【骨盾蛊】、【尸香魔芋蛊】、【酒虫】、【草木灰蛊】、【稻草人蛊】、【黑寡妇蛊】、【鼠里鼠气蛊】、【月光蛊】、【跳跳草蛊】、【地听草蛊】。
三只力道蛊虫已经彻底融入他的体魄，所以不算在里面。
二转蛊虫则是只有【骨矛蛊】一只，也是他目前杀伤力最强的攻击。
蛊虫的食物他都已经准备充足了，足够撑到明年开春。
这十三只蛊虫勉强凑齐了一套够用。
只是还差一只治疗蛊，让他的安全感不是那么足。
“破晓，来家里吃饺子啊！”隔壁胖婶儿的大嗓门从她们家后院传来。
“来了！”李破晓回应道。
他洗干净双手，搓了搓有些发紧的脸颊，挤出温煦笑容，直接一个大鹏展翅，纵身跳墙过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