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帮丈夫收拾书房时,我发现了一张肾脏捐赠协议。
捐赠人是我。
而被捐赠人,是他那等了四十年的初恋。
我缓过神来,打印了一份新的文件放在上面。
是我们的离婚协议书。
1
周柏回家时,我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出门。
他没注意到我的动作,只是语气轻快地表扬我:“今天跟哥几个喝了个尽兴,难得你没打电话催我回家。”
“他们都夸你越来越懂得体恤我了。”
我麻利地装着行李箱,没有回答。
周柏愣了愣,想要继续解释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他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一边责怪他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一边去厨房给他端上一碗热了又热的醒酒汤。
我原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直到我看到了那张捐肾协议书。
上面写着。
我,陈云华,自愿将本人的一个肾脏捐赠给符合医学标准的受者。
一般为了保护受者隐私,都不会将受者的名字写出来。
但这份协议好像是生怕我不知道似的,用加粗加黑的笔在旁边写上了周柏的初恋,林静竹的名字。
我捏着协议书的手在微微颤抖。
之前看电视的时候,总会有捐肾的剧情。
那时他问我,如果他需要,我会给他捐肾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一定会的。
但他则笑着摇头:“你在意我所以会给我捐肾,而我也在意你,所以我绝不会要你的肾。”
但现在,他却要我把肾捐给别人。
原来是他不在意我了而已。
今天是我们结婚30年纪念日,也是林静竹转院到他们医院的第一天。
他跟我说,我们的纪念日有很多,不在乎这一个,所以他要跟老友们聚聚。
我猜这些老友里,肯定有林静竹。
我颤抖地捏着协议书,呆坐了一下午。
最终被一声手机铃声惊醒。
林静竹加了我的微信。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几个老友的聚餐,其中她和周柏站在最中央,笑得很开怀。
明明没什么越距的事,却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周柏似乎终于发现了我的动作,惊讶地问我:“我最近都不出差,你收拾行李干什么?你要出门?”
我当然要出门。
我不敢,也不想再跟一个随时想要我肾的人待在一起。
但他却会错了意。
他揉着眉头叹息:“我跟静竹只是吃了个饭,还有其他老朋友也都在,你一定要这么跟我闹吗?”
“静竹今天还夸你识大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学不到静竹的一半吗?”
2
我凝视着他。
啪的一声,我抬手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然后利落地拎着行李出了家门。
周柏捂着脸,看着我的背影,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一向端着学者的清高,很少会跟我红脸。
但每次触及林静竹,他就像一踩就会炸尾巴的猫一样,严厉地警告着我。
第一次是在林静竹新婚的那天。
周柏疯了似的丢下怀孕9个月的我,一张飞机票去了她的城市,给她当了伴郎。
我气疯了,迸发了我们结婚五年的第一次争吵。
而他却只轻飘飘地说了句是我想多了。
他的那些老友们也帮忙劝我:“是啊,静竹只是跟我们是多年的朋友,绝对没什么的。而且现在他们双方都成家了,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了。”
可是我不止一次听到过他们调侃:“你们还真是灵魂伴侣啊,一举一动都跟老夫老妻似的,要不干脆私奔算了。”
周柏一开始还会哄我:“静竹只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梦而已,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但我第一次没有妥协低下头和好,他也就失去了耐心。
于是就这么一直僵到了儿子出生。
那时周柏高兴坏了。
他也第一次向我服软,把手机交给我,任由我把林静竹的联系方式和所有消息删了个干干净净。
那时我以为一切真的结束了,我们一家人能够好好地过下去。
但没想到到了最后,我还要把肾脏捐出来,帮他圆一个年少时的美梦。
站在楼下,我打开手机,想给儿子打电话。
但犹豫一刻,却是鬼使神差地给儿媳妇发去了微信。
我不太会用手机软件,于是拜托她帮我预定一个安全系数高一点的酒店。
她很快回了消息,告诉我预定好了,发给了我一个豪华酒店海景房的链接。
紧接着又给我发了一个车牌号,她还帮我打好了车。
坐上出租车,直到抵达酒店,拿到房卡进了房间。
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我终于放松下来。
我是个画家,以前就总爱借着采风的名义,到处旅游。
但周柏是个喜欢安稳的人,他的工作和性格都不允许他随心所欲。
在生活上他又离不开我,于是和他结婚以后,我几乎很少外出游玩了。
更别提住在一晚大几千的海景房里。
我不由得自觉可笑。
之前留下是因为他,现在躲开也是因为他。
我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海景浩瀚壮阔,可以是包容的,也可以是危险的。
我也是这样。
年过半百,岁月教会了我包容。却也没磨灭我反击的棱角。
我绝不会让自己白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