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缺失的空白
衙役魂魄受损，就算曾经有千言万语现在也不过机械的像是皮影戏里循规蹈矩的小人，
只能一次又一次本能地将曾经的一切毫无差别的演绎，再不能开口多说一句话。
看着衙役跌倒，
眼中逐渐涣散生命之光，孙诚的眼里浮现出不忍。
衙役魂魄在死前所经历的一切，在此刻又重新浮现于眼前，压抑、不甘与惊惧交杂而出的情绪淹没了死前的衙役，同样也感染了他。
就像是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从生到死。
活到这么大，生死他见的多了。
可这种死相重现、被迫观看，明知对方会死却又无可奈可，只能干看着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也是凶手的同谋。
冲突感让他感到有些反胃，孙诚面色不好看地挪到一边闭上了眼。
黄霄倒是没这么大的反应，虽然也不太舒服，但他却在看着一处地方，转移开的注意力让他没有过分沉浸。
他看着那衙役魂魄倒地，一切终止，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张畅。
“我记得张队正是今早出去找到的尸体？”
张畅一脸惊奇，被黄霄喊住顿时从那沉浸的状态中退了出来，脸色却没什么变化。
毕竟这尸体便是他找到的，这是他早上亲口所说，没什么好隐瞒，当下里点头承认。
“是，黄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那衙役身边只有他自己一人？”
张畅再次承认：“在衙役身边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尸体，而他的同僚则全部消失不见。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村民在围观，当时是我亲自驱散，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张畅再三回忆，确定没有遗漏或者错误，这才放心。
不曾想黄霄却将手摆在身前，做出一副奔跑的姿态，甚至刻意放缓了速度。
张畅不明所以，但考虑到黄霄必然是事出有因，耐着性子看了一会。
可这么一小会，张畅却觉得越发奇怪，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也不怪他，毕竟平日里走路谁会特地在意手臂摆动的姿势幅度还把它记在心里？
张畅眼看其他人都若有所思，只能强行压住心里的躁动，又继续看下去。
谁知道，这一还真看出了端倪。
他发现这动作之所以怪异，是因为黄霄前后摆动的时候左右手的频率幅度都不一样，一边大一边小，因此看起来才显得怪异不协调。
“这是……”
张畅看了出来，眼睛越瞪越大。
“手里抓着东西？”
张畅一惊，他当时找到尸体的时候，衙役的手上可是什么都没有，而衙役此刻的光影是对当时临死动作的再次演绎，也就是说衙役死前手上抓有东西！
黄霄赶紧止住，既然看了出来，就没必要继续浪费体力了。
“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感觉，那我就不兜圈子了。”
“这衙役生前奔跑姿势极其克制，明明是在生死逃亡之际，却还紧紧抓着手上的东西，可见那东西必然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只是此刻却只能是一片空白。”
黄霄回忆着，在脑海中一遍遍播放衙役手上动作的每一个变化。
“而在中途，衙役手上动作轻微变化了一下，随后再看动作就变得平衡，应该是把东西顺手藏在了某处。”
孙诚咀嚼着给出的提示，苍白的脸上越来越充斥惊慌：“可乘胡县的衙役是我们请来的啊！在这地界发生了意外，连东西也丢了。恐怕……”
“恐怕……”
孙诚咽了一口口水，剩下的半句话再难说出来。
怜明道士微微叹气：“孙故旧关心则乱。这是邪祟所为，与咱们无关。就算官府要清算，也是清算那作乱的妖邪，怎么会算到我们身上？”
衙役虽然没有品级，但也是吃官粮的，算是官府的半个官，此番被害，相当于是在打官府的脸。
不管是何原因，乾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算账也要对准人，不能因为找不到人就瞎胡算账，胡乱抓人，那岂不是乱了套了吗？
“也是，也是。”
这么一听也是合理，孙诚逐渐安静了下来。
只不过脸上仍然在不断往外冒着虚汗，很明显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安静。
在场两个感官敏锐的，黄霄和张畅都听到了像敲鼓一样急促的心跳。
“有黄师傅和怜明道长在，我想应该是足够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便是。孙故旧还是应该以身体为重，早些回去休息。万一累到就得不偿失了。”
张畅看出孙诚身体上的窘迫连忙说道。
听到了这话，孙诚也不强撑，知道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于是将门开了一条缝，硬生生挤钻出去。
等孙诚出去，张畅这才极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昨天他还在悠闲喝茶，感叹岁月静好，不曾想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噩耗。
可这本就是他的职责，只能苦着脸道：“黄师傅怜明道长可是要去寻那丢失的物件？那还请稍等我们将这尸体收殓，装入棺材之中，随后我与你们一同前去吧。”
黄霄极其同情张畅，悠闲喝着茶，赏着景色，事情突然就找上门了！
曾经身为大学生的黄霄非常能感同身受，却也正如往日对自己般无能为力，只能用怜悯地目光看着张畅的身影以表藉慰。
怜明道士看着眼前的衙役，心中五味杂陈，唏嘘道：“生前为官府尽心尽力，哪怕临死也不愿交出手上的东西。如此这般，不仅好人没得到好报，死后还要被那妖人折磨，不得安宁。唉……”
“今日里，我送你一程吧。”
随着怜明道士在蜡烛上点了一张黄符，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息在室内蔓延。
“太乙救苦天尊在上。”
怜明道士带着悲苦面色，顿挫诵《救苦宝诰至心皈命礼》：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
“伏以，金钱落地，宝马腾空。驾离火以焚烧，用巽风而吹散……”
伴随怜明道士长言出口，那衙役魂魄缓缓站起，却没什么灵动，朝着怜明道士、黄霄二人方向，头颅像是断了似得向下一栽，整个半透明的身子缓缓化作飞沙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