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偶像变迁史
“简而言之，这是一场选拔使徒的试炼。”
罗杰斯福直接盖棺定论，声音不急不缓。他盘膝坐在草地上，侃侃而谈。
“我的研究方向是偶像的存在与发展，要研究存在，便要了解历史，要研究历史，便需锚定起源。”
怀念的感觉在塞西莉娅心中泛滥，当年的罗杰斯福，也是如此激情四射的向她讲述星空的奥秘。他埋头研究着历史的轨迹，只有塞西莉娅才能让他驻足片刻。
塞西莉娅高于一切，而真理，或许要高于她。而当最终的时刻来临，罗杰斯福毅然决然，前去寻找真相。
在漫长的成长中，塞西莉娅与母亲相依相伴。可是，她从未因此怨恨过父亲，之后更是选择了与他相同的道路。
罗杰斯福的话语仍在继续。
“我曾经主持挖掘过一个包金的青铜柜，在里面发现了一块泥板，那是迄今为止最早的文物。上面有着五大教会的印痕，还有着十条无法解读的讯息。”
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回想起当年。
“三重伟大称之为【十诫】，相传是诸神与人类会盟的十项盟约。而这极大的提前了五大教会存在的时间，我也因此被教会赞扬，觐见教皇。自此之后，三重伟大的古老不容置疑，我作为偶学家，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
他目光幽幽，向着塞西莉娅诉说着她并不知道的往事。
“不久后，修道院的【玫瑰与黄金十字】找上了我。他们悄悄给我传递出一个消息。”
“玫瑰与黄金十字？”
塞西莉娅发出疑问。
这是罗杰斯福未预料到的疑问。
他摇了摇头，向塞西莉娅解释道。
“圣格兰修道院链接着世俗与神秘。一般而言，那里的学生都会学习各种知识，然后选择是否踏入神秘的领域。而玫瑰与黄金十字，则是修道院的核心之一，他们被称为内部，以施洗与偶力运用而闻名。”
罗杰斯福不再多言，而是继续往下说。
“他们根据圣光与偶力定位法，检测出这块泥板，竟是在历史断层之前便已存在。而这并非关键，更为重要的是，这块泥板似乎只是一件赝品，由五大教会制作的赝品。”
罗杰斯福的声音沉凝，逐渐变得肃穆。
“祂们一起掩埋了历史，又擅自将历史分为蛮荒与文明两个阶段。仔细回想，我们所知道的，皆是神灵所告知的真理。与其说是人类信仰神灵，倒不如说，是神灵圈养人类。”
“而人类却要因此感激神灵，为祂们塑造偶像，传颂祂们的功绩。仔细想想吧，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在常识中混淆。”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重如千钧。
“每一位偶像都代表着一种理念。那么，是先有理念，还是先有神灵？”
塞西莉娅张了张嘴，便要将神灵二字脱口而出。可是在那一瞬间，她忽然顿住，有些头皮发麻。
登阶者继承神灵的理念，最终得以成神。这本来是神秘学的常识，可是《三一经》等经文中，却说神灵生而存在！这明明是互相矛盾的事实，可是所有人都接受了它们，视之理所当然！
罗杰斯福伸手，拿食指指向自己的大脑。
“祂们究竟从人类的灵魂中，获得过什么？祂们在最古老的时代，究竟是否为神？我想，这个问题需要得到解决，也必须得到解决。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研究历史，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寻找更为古老的偶像。”
他摩挲着树干，娓娓道来。
“而这片试炼之地也没有让我失望，在【趣果间】，有着八臂怪人，他用着巴别塔建成之前的语言，正是我所期望的那样。这尊偶像，亦在蛮荒存在，可是泥板上却并未记叙祂的身姿。”
“而更让我感到迷醉的是，我在【时间】中见证了一幕史诗。这些史诗都已经…”
罗杰斯福仍在喋喋不休，可是塞西莉娅却有些恍惚。她的身形渐渐透明，即将消散。
令人意外的重逢，似乎无法再持续更久。
时间到了。
望着罗杰斯福，她想要说出告别的话语，却噎在口中。
可是，她却依然要这样说。
“那么，便继续前进吧，父亲。”
不知何时，罗杰斯福亦不再回话。
他只是看着塞西莉娅，似是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脑中。
月光此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垂落，将罗杰斯福紧紧包裹。透明的果实消失在他的手中，而月光依然悠悠，清脆悦耳的声音叽叽喳喳，有些拗口。
“因果间，受苦间。因果有时终须有，苦果甜时莫强求。真理在前，往事在后，打落菩提，诀别于此。”
待那光芒消散，罗杰斯福已然来到一片青铜转轮中。
而他此刻，拖着病弱的身体，一言不发，闭上眼睛。
心愿已了。
余下的生命，仍需向前。
……
西摩听完塞西莉娅的故事，也给她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如此说来，倒是有个切实的案例摆在我们面前。”他有些感慨。“舞衣究竟是何时成神，而祂又是继承了那尊偶像的理念？可惜祂死的有些早，不然倒是可以问上一问。”
塞西莉娅摇了摇头，“按照莱耶的说法来看，祂似乎走错了路。强行把自己的躯壳与灵魂剥离，然后进行升华。这样的舞衣，似乎也并未有多少研究价值。”
她无法想象，堂堂一尊偶像，竟然可以被如此轻描淡写的杀死。什么无相无容无面，什么形态与伪装，什么异端之神，灵魂竟会如此孱弱，这多少有些滑稽可笑。
仔细想想，祂的位格如此之高，但是甚至没能来得及使用多少力量，便已经魂归高天。
而西摩也笑了笑，“的确，感觉不如斯坦尔。”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走吧，我们进入祭坛看看。”
二人随后向那个巨大的气泡走去。
“你说，他认出我了吗？”
塞西莉娅问向西摩。
“或许，他把你的出现，当做考验也说不定。”
西摩将手按在斩剑上，打量着柱廊。
“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答案了。”
那个罗杰斯福，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白玉台阶上，传来他们的脚步声，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