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忘川河后阎王殿
怀表转动着，终于开口。
“使徒大人，我主已经故去，这是不可违逆的命运。”
一抹微小的悲怆在机械而呆板的机械声中飘荡。指针旋转一秒又一秒，随后齐齐定格。“我也只能在此刻获得片刻苏醒，在我主的垂怜下荣获理智。”
命运，连神都要遵循命运？
西摩眯起眼睛，正想要继续追问，视角却发生了变化。厚重的盔甲交叠着，发出沉重的踏步。巨大的宫殿中，那几位到来的人影显得如此渺小。
他们仰头望向无间轮回，发出了惊叹声。
“这就是最后一关吗？一个…幻象？一座无间轮回所主持的神殿？”一个披着破烂丝绸，满身尘土的青年砸吧着嘴，眼中只有着好奇。
“给我们最后一丝体面吗，也好。抱着答案死去，总好过活在没有理性的时代。”紫色的鸢尾花别在女人的脑后，她的声音轻柔，静谧无比。
“真是的，真不知道我为啥要研究这些，现在倒好，我还不如继续去挖矿。”粗壮的石头人叽里咕噜，揉着肚子。
西摩看着仿若从不同时代走出的人类，青翠的瞳孔慢慢扩大。
“有趣。”
罗杰斯福挺直了他的背，手中的雕塑沉甸，闪烁着月光的颜色。
他回想着自己如何来到这座大殿。
在他通往那道未知之门后，变从一处湿软的河畔醒来。月白的彼岸花摇曳着，拍打着他的裤脚。
这条暗河中，有那带着兜帽的摆渡人驾舟而来。他打量着四周，发现遍地都是浅白透明，如月光一般的人影，而那摆渡人则称之为“鬼”。
“鬼从人间来，他们要走上方的奈何桥，见过孟姜女。他们要饮下三两彼岸、半盏忘川与一片从鬼身上撕下来的月光酿成的酒。从此之后，便能获得新生。”
酒…罗杰斯福若有所思，难道这便是无间轮回的登阶秘药？
彼岸花映着天上那轮巨大而苍白的月亮，齐齐摇晃。摆渡人静静伫立，向罗杰斯福示意，让他登舟。
在清冷的月光下，摆渡人挂在舟头的风铃叮铃作响。
“而我们，要沿着忘川一路向下，前往酆都，拜见我主，那掌握生死的至高者。”祂的话语似有魔力，罗杰斯福浑浑噩噩，不自觉便随他乘上窄小的木舟。
舟随水泛，涟漪波动。罗杰斯福看着深不可测的忘川，又看着摘下兜帽，显出骷髅容貌的摆渡人。摆渡人顺着罗杰斯福的目光看去，随后捞起一片晶莹的浪花。
“在十殿阎罗中，一位从神拥有祂钟情的神侍。当神侍的寿命终结，祂不甘心神侍就此死亡，于是便往他身上涂抹忘川之水，令他死而复生。”
摆渡人嗓音如忘川般幽深。他缓缓叙述着故事，“活下来的神侍拥有了如神一般的力量，如神般英俊的面庞，如神般璀璨的灵魂。可是，他的脚踝却没有浸泡河水，这也成了他唯一像人，不像神的地方。”
忘川水鱼跃落下，翻腾着，最终沉寂下来。
“可是起死回生，无法让人逃离命运。最后，这位年轻的神侍仍然死去。有人用箭射中了他的脚踝，揭穿了他早已死去的秘密。”
罗杰斯福看着一瘸一拐的骷髅，沉默着，闭上眼睛。灰白的头发缭绕着，挠着他的脸颊。
“而他呢，也因此受到惩罚，俊美的容颜被剥落，无法摧毁的神骨裸露于阴间的空气中，如受刀砍斧削…抱歉，好久都未接到差事，让我有些激动了。”摆渡人不急不躁，将兜帽戴起，再度收敛了些。
对岸盛开着猩红的彼岸花，在岸旁坐两个异端。牛头模样的拿着铁钩，马面模样的挂着转经筒。
牛头看见摆渡人靠近，随后大吼。
“阿…阿卡戎斯，就差你了！”
罗杰斯福就这样随着几个人影一起，被带进了一座巨大的宫殿群。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而在那宫殿中，到处充满了【空之间】中的文字。
回过神来，罗杰斯福继续观察着周遭。
他们看起来都是这场试炼的参与者，也是一群将死之人。使徒选拔，似乎并未带来无间轮回所期望的结局。
他看向静静伫立在无间轮回面前的四道人影，眉角不由一挑。
“倒是新面孔。”罗杰斯福喃喃自语。
“新面孔？难道我们经历的关卡不一样吗？”青年一愣，转头兴致勃勃向罗杰斯福搭话。“在【无间地狱】第一关，就是这四位把关的。先是用奇特的炼金武装照射你的灵魂，查看你的罪恶，然后验证你的灵魂强度，最后再亲自收取代价。”
“亲自？我这里是有一道月光给予提示。【七重纱】的照耀之下，莎乐美将纵情舞蹈。”鸢尾花女士加入了讨论。
“七重纱？莎乐美？”青年愣神。
他们随后把头转向巨大巍峨的石头人。粗粝的砂岩摩擦着，他的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微微闪烁着。最后，石头人摸着脑袋，叽里咕噜说出一大串话来。
西摩静静倾听着他们的话语，瞬间分析出当前的局势来。
以语言来看，石头人异端应该早于巴别塔建立，语言互通的时代。甚至极有可能来自历史断层之后，那个黑暗而蛮荒的时代。
意识到这一点后，其余三人似乎都显得很激动，他们试图用各种方式与石头人交流，可是石头人却只是眼睛一大一小，一闭一睁，茫然的摸着脑袋。
在一片无效沟通中，三人终于放弃了与石头人交流的可能性。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想要分享一下情报。
高坐在黄金王座上的无间轮回缓缓开口，打断了他们的絮谈。
“通过【无间地狱】的人寥寥无几，而在失败后选择未知，而非已知之人更显求知的光辉。诸位，无论何种理由，我敬佩你们的勇气。”
无间轮回缓缓起身，如同君王一般向他们相邀。
“吾乃【阎罗】，欢迎诸位来到【酆都】。诸君请前来，与我共谈。”
四人都在此刻寂静了些。
这尊偶像会说话？
不对，难道这并非幻象？他们真的见到了传说的神祇，哪怕他们是失败者？！
罗杰斯福有些失神，眼中倒映出覆着青铜面具，头戴冕旒的君王。祂着一袭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张牙舞爪的长龙栖居于衣袖翻滚间，尽显森严。
他的两只手不自觉抽动着，一步一步向前挪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欲奔跑起来。然后，他踉跄着，跌倒在鲜红的地毯上，向阎罗伸出双手，想说什么。
西摩看着沧桑的罗杰斯福，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