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追踪
“早啊。”
红狼揉着眼睛走出洗手间。在看到庄吾后，他眨了眨眼，目光移至墙壁悬挂的表盘，而后移到桌前那人的黑眼圈上。“......等等，你不会一晚没睡吧？”
“凌晨时睡了几十分钟。”庄吾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气平淡。“之后看了会文件。不知不觉就天亮了。”在他手边，数个空咖啡罐分外醒目。
“不会影响到今天的任务。我心里有数。”庄吾将手边的文件整理好，放入文件夹。“我对睡眠的需求很低，偶尔熬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倒是你，看起来睡得很好。”他随口说道。
“......这倒是。”红狼咂了咂舌，看上去清醒了不少。“啧，还真是羡慕你们赐福者啊。”
“没什么好羡慕的。”庄吾摇了摇头。在教会里，赐福者一般指那些天生便具有特殊能力，能够使用魔术之外的力量撬动现实的人。在外界，这种人也被称作超能力者。
如果让庄吾回到过去，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这种问题毫无意义。那个时刻不容许他做出选择。尽管他希望能有所选择。
“比起这个，你还没忘记我们今天的任务吧？希望你的脑袋已经从梦里面清醒过来了。”
“当然。”红狼神色肃然地说道。“在今天之内，找到虫皇。”
“——然后杀死它。”
猎隼扫视一圈面前的守夜者们，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随即，他转头看向五月雨薰，后者对其点点头。
屏幕投影前，五月雨薰调出一张简单明晰的示意图。“从目前的情报来看，虫疫传播既非依赖于某种病原体，亦非类似血族一样依赖血脉的浸染制造同类。异虫的扩散更像是一种现象：某种特殊信息载体传播，增殖，重构，再进化的现象。”
她的声音澄澈沉静，带着让人信服的质感。
“‘捕食’这种行为，对它们而言更像是一种仪式——显而易见，有机物的分解产生的能量不可能支持它们可怖的身体机能，也就是说，进食对它们而言是非必要的。而且，经过检测，它们的体液中也不存在存有传播性的因子。”
对面的黑羊面色变了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庄吾记得，她先前和五月雨薰一组。
“通过目前所知的情报可以假设:虫疫的传播方式是以梦境为媒介的。相关的详细情报与推测在诸位手中文件的七页十一行到九页二十九行，相信在座的各位已经大致看过。”
“因此，统合当前所知信息后，可以得出一个相当合理的推测：虫疫的个体与其根源之间亦存在某种信息上的关联——换句话说，可以通过这种关联找到虫皇。”
“目前并没有情报表明，在诛杀虫皇之后，虫疫便会终止。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不论是将其杀死亦或控制，我们都能占据比目前更多的主动权。”
“最后，关于搜寻到虫皇的方式。”
五月雨薰面色平静，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我会找到它。”
“我是赐福者，能力与信息操作有关，可以通过强关联信息追溯其源头。如果诸位能够搜寻到与虫皇相关的详细情报，那么我就能通过这些信息找到虫皇。”
“那就是说......”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的。”猎隼点头道。
“明天任务的核心就在于此：获取情报，追踪虫皇——而后杀死它。”
“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没有忘记作为守夜者的必修课：借助通灵术与逝去的亡者交流，亦或是唤起土地本身的记忆。”
“虫皇不可能从空气中诞生，也不可能不在这座城市留下任何痕迹。外貌、体态、声音、波长......当它的详细信息被我们所掌握时，那就是它的死期。”
红狼套上白色的教会制服，将银色短铳别在腰间。“不过，说真的，昨晚开会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
“毕竟是头一回听到那个五月雨开口说话。感觉她前半个月说过的字加起来，还没昨天开会的时候多。”
“或许是这样。”庄吾应道。他将银色枭面按于面孔上。金属的触感分外冰冷。“红狼，集合时间快到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的银色五芒星逐渐变得明亮。
在今天的任务中，守夜者们被分为两支小队。前一队会沿着魔力残迹，找到昨天殒命的守夜者所在，借助通灵术还原当时的情景；后一队则会同昨天一般，搜寻异虫集群和虫皇的痕迹。
两队每隔二十分钟便会相互交换此刻的地点与状态。当某一队发出求救信号或失联超过二十分钟后，另一队会立刻通过黎明界进行支援。
庄吾所在的是前一只小队，由猎隼亲自带队。
“确实该集合了，那就走吧。”红狼抬起右手，掌心银色五芒星逐渐亮起。
“喂，”他倏地开口道，“你说，要是我们在这里全军覆没了，是不是就没人阻止虫疫的扩散了？”
庄吾看向红狼。红狼已然戴上那副金属狼面，双目凝视着掌心的亮银色五芒星。他们正在离开现界，向着黎明界接近，如同自海面向下跌落。
红狼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就像是透过深海传来一般，显得颇为失真。“圣堂那边已经没有余力，如果我们……”
红狼的声音顿住，而后再次响起。“……不，没什么。“
“呵，说了多余的话啊。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红狼摇了摇头，“我们可不会失败。”也不允许失败。
淡灰色的光如纱幕笼罩两人。周遭颜色尽数晕开，如同浸入水中的油画。不远处可以看到数个人影，他们的身躯沐浴在灰烬般的光芒中。那是正在等待他们的守夜者们。
庄吾微阖双目。昨夜梦中那个男人的话语于脑海中浮现:
「这些茧便是盛放祂在此界身躯的容器——当降临之际到来时，祂自然会从这千万只茧中破壳而出。」
行将苏醒的、寄生在梦境中的神祇。
仅仅目睹便会被摧毁心智的可怖之物。
——那便是他们即将面对的东西
只是，那又如何？
“红狼。”他喊出同伴的代号。“有件事你没说错。”
“什么？”同伴讶异地看向他。但庄吾只是摇了摇头。
“现在还没到恐惧的时候——远远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