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宣告
在白苓举起的手机屏幕上，那一行文字分外醒目。
「三天之内，你会死去。」
邮件与先前一般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修辞，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宣告：仿佛并不是在宣言某个人的死亡，而是在预告当天的天气。
无情而漠然，带着让人发寒的笃定。
庄吾深吸一口气。倘若如此，已经可以将其视作一种宣战。
他上移目光，将视线落于少女的面孔上，“对于他主动找上你，你知道些什么吗？”
“姑且知道大致的情况，”白苓淡淡地回答道。他看到白苓拿起了桌边的中性笔，而后从书桌旁抽出一张白纸。
“如我先前所说，那个家伙很可能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她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茫茫夜色，“或许我之前和你提过，存在于我体内的宵暗血统，并非生来就存在某种表征，而是后天才逐渐呈现出来的。”
庄吾若有所思。他的确记得，在昔日两人闲聊时，白苓曾无意中提到过这一点：她所掌握的，来自宵暗的能力，是在她八岁左右才逐渐体现出来的，而在那之前，她几乎与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没什么两样。
白苓将中性笔的笔尖落在白纸上，“庄同学，你知道原因吗？”
在庄吾回答之前，她就先一步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来自宵暗的血，本就不是我与生俱来的东西。”
“——而是后天性地，被人为注入的造物。”
撕拉。
笔尖划破纸张的尖锐声音传入耳中。
庄吾看向白苓手头的那张白纸，他错愕地发现，她在那张纸上所勾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用以描绘信息的图案：那仅仅只是一团毫无规律的扭曲黑线。
在那张纸页上，醒目的黑色划痕自中部一直向下延伸，几乎将整张纸分做两半。
白苓面无表情地将中性笔放置庄吾面前——中性笔用于书写的金属尖端已经完全变形，彻底失去了书写功能。
“抱歉，庄同学，之后我会赔你一支同样的笔。”她低头道歉。
“......不，没事。”庄吾摇了摇头，“你继续说。”
“嗯，”白苓转过头去，“所以我才怀疑，那个家伙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因为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某种气息——而那与我身上被人为注入的宵暗血统，近乎一模一样。”
“或许他是一个比我更成功的造物，至少那家伙和他的制造者很可能这么认为，”白苓笑着说道，“也许我被当做了某种需要回收的残次品也说不定。”
“不过，在时隔如此之久后才想起来我这个残次品，对其进行姗姗来迟的垃圾处理，这也真算是本事一桩。”
尽管少女的面孔上挂着俏丽的笑容，但在那对琥珀色的眼眸中，惟有冰冷的讥诮与轻蔑。
“唔......”倏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白苓低下头，神色若有所思，“不过，倒也还有一种可能......不，或许只是我多想了。”
闻言，庄吾挑了挑眉毛，“能具体说说吗？”
“你注意到了吗，在这封邮件里面，那家伙没有给出准确的时间，”白苓指着手机屏幕，逐字读出其上内容，“‘三天之内，你会死去。’”
“的确很奇怪。”沉吟片刻后，庄吾说道，“为什么他不直接指明为三天后，亦或是其他的某个具体时间，而是给出了‘三天内’这个模糊的区间？”
“如果要解释，要么归因于他需要通过这种手段来让我始终绷紧神经，从而造成精神上的疲惫，”白苓的声音顿了顿，“要么，就是他需要这三天的时间，用来去达成某件事。”
“有一件事，我之前没有和你提过，”白苓说道，“大概在这三天，我父亲会带我去参加某位德高望重的猎魔人的寿席。”
“不过，由于某些复杂的原因，宴席的具体时间尚未确定，只是说会在这三天内进行，”白苓说道，“仿佛某种似是似非的巧合，不是吗？”
庄吾侧过头，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在这之前，他曾远远看到过白苓的养父。从面容来看，那人似乎只有四十不到的年纪，但据白苓所说，她的养父已经年逾五十。
那时，白苓如此告诉他:“家父是很老练的精锐猎魔人。不过，他很少对我提起暗面的那些事，仅仅止于让我对他的职业有粗略了解的程度，以至于关于他的绝大多数信息，都需要我用自己的方式来获取。”
庄吾思索着白苓方才的话，“那么，你认为这两者之间会存在某种关联吗？”
“你是说，这才是零二七的真实目的吗？”白苓眨眨眼，“确实很巧，但我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和民间猎魔人协会的那些散兵游勇不同，会被邀请去参与祝寿的，近乎都是颇有名望的精锐猎魔人，即使是特事局也会对他们以礼相待。”
“不过，从那个家伙的行为逻辑来看，”白苓用指尖轻点下巴，“如果我是他，大概只会想到去做一件事吧。”
“——那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砍掉寿席主人的脑袋，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那张苍白俏丽的面孔上，一抹冰冷的笑容绽放而出。
“如果我是他，我会在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杀尽在场的所有人，将这些自诩不凡的人变作地上散落的血水和尸块，聆听着周围的声音由愤怒变为恐惧，再由恐惧变作绝望。”
“如果能够这样去做，”她轻笑着说道，“经由这样的绝望与恐惧的炮制，最终所得到的产物，想必会颇为醇厚，颇为美味吧。”
庄吾默然凝视着白苓，而后，他看到她耸了耸肩。
“不过，那大概是不可能的。”白苓语气随意地说道，“那里会来的人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即使是我，也会对其中的某些人感到颇为棘手，更不用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行凶了。”
“所以，我刚才的推测，庄同学你无视就好。”她打开电脑电脑屏幕，“姑且来谈谈之后的行动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