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罪恶滔天,但他们都叫我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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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寿宴与前奏

轰隆。

银白电光划过云间的缝隙,沉闷的雷声随即自漆黑的穹顶上坠落。

噼啪的水声将闷雷冲淡些许。暴雨如瀑,倾注而下。雨滴在透明的玻璃上摔的粉碎,汇作条条晶莹的水流。

白苓将目光自楼梯侧的窗口收回。

“怎么了?”身侧的男人声音沉稳的问道。他留着粗硬的短发,黑发中掺上了不少花白,细密的皱纹如刀痕刻于他的面孔上。

白苓的视线停留在他身着的黑色正装上,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自己外套的领口。

寿席的会场就在面前的门后。

“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我们进去吧,父亲。”

隐隐的音乐声自前方的门后传来。门口穿着得体的侍者将目光落在他们父女身上。男人对其递出请柬,而后带着她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

数十张圆桌映入视野,柔和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会场,不同衣着的人群聚集在圆桌旁,相互谈论着种种话题。

然而,当父女二人经过某处圆桌时,有少数相谈甚欢的人注意到了他们——或者说,注意到了白苓身侧的那个男人——而后倏忽陷入缄默。沉默如水波般蔓延,仅仅数秒,原先喧嚣不已的大厅便只听得到作为背景的音乐声。

白苓感到近百道目光自不同角落投向了他们:绝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至于剩下的少部分视线,则落在了她的身上。

尽管尽力维持着漠然的神色,她仍难以遏制地皱了皱眉头。

在这里,她感知到了浓郁的、几乎令人作呕的“暗”。

浓稠的恶意于此处聚集,宛如稠滞漆黑的淤泥,积郁的负面情绪盘踞于这处空间中,让人想到沼泽上方积聚的瘴气——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那些笑谈甚欢,衣着光鲜的人群。

所以,白苓才讨厌一切人群聚集的地方。

归咎于她所拥有的“宵暗”血统,哪怕只是行走在街道上,白苓都会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擦肩而过者心中沸腾的浑浊情绪:

面色疲惫的白领心中积聚的怨愤、商贩讨价还价时心中一闪而过的贪念、面色阴沉的男人看到少女时涌现出的阴暗欲念......

这一切深藏于人内心深处的“暗”,都会被白苓所独有的触觉所感知,而随着血脉力量的增长,这一感知能力还在近乎看不到上限地不断强化。

半公里——这是此时此刻,她所能感知“暗”的最大范围。

但是,倘若那个人解除其冻气对她感知的抑制,这个范围会扩大到此刻的二十倍。

白苓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她无视那些背藏晦暗的目光,跟着身前一言不发的男人,径直走向最深处的圆桌。

“等等,白林。”白苓看到一个年轻人自座椅上站起身来,伸手拦在她的养父面前,“这里不是你该......”

年轻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一般,那张面孔霎时变得煞白,细密的汗珠自其额头渗出。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瘫倒在背后的座椅上。

男人带着白苓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走到最深处的那张圆桌时,男人停下了脚步。

在那张圆桌的后侧,一名耄耋老者将目光投来。尽管老者须发皆白,但他的面色却颇为红润,其目光炯炯,几若看不出丝毫老态。

“小林,好久不见啊。”老者笑眯眯地说道,而后,他将视线落在白苓身上,恍然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孙女?”

“是我的女儿,”男人漠然地回答道,“和你没半毫关系。”

然后,男人转过头看向白苓,用颇为平淡、但又相当清晰的声音说道:“白苓,他叫白天野。”

老人的声音随即传入她的耳中,“是你的祖父。”

“不,”男人冷漠地说道,“你什么都不是。”

白苓看到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继续聊,大家继续聊!”老者拍着手说道,“今天我儿子来参加我的寿席,还把孙女也带来了,我很高兴!”

“大家继续,继续!”

于是,原本沉寂的会场再次恢复了喧嚣。那些先前面色铁青的人,此刻已然神色如常,高声交谈着原本中断的话题——尽管如此,若是仔细观察,仍可觉察到嘈杂中混杂的那丝不自然之感。

仍有不少人悄悄将目光投向这边,在对上男人的双目后,又仿佛触电一般将视线收回。

“白苓,我和他有几句话要讲。”男人转头对白苓说到,“你先找张桌子,暂时自己待一会。”

“好的,父亲。”白苓乖巧地点了点头。

当背过身去后,她听到了男人与老人针锋相对的争辩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

养父白林,曾是猎魔人世家白家的中流砥柱。

他曾偶然提起过,他在过去与其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而后愤而离家出走。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过他的家族中。

那似乎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按照年龄推算,在那个时候,养父应当还是正值壮年的中坚猎魔人。尽管他鲜少对她提起那时的事,但白苓怀疑,那个让他与其生父决裂,与其家族反目的原因,一定和暗面发生的某件事有关。

——三十多年前似乎发生了某件事,让清河市绝大多数的猎魔人,都对白林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尽管她尝试过调查此事,但不知为何,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近乎人间蒸发一般无法找寻,而目前在这些猎魔人中口口相传的那些传言,绝大多数都是不值为信的臆测。

她的养父白林,以及作为养父的生父的白天野,是为数不多知道当年那件事全貌的人。

白苓摇了摇头,将思绪从此事上移开。

此时此刻,最让她在意的事情,既不是周围人如淤泥般浑浊的恶意,也不是远处养父与他的生父激烈的争吵声。

而是那个迟迟没有出现的枭面白影。

距离零二七号将那封邮件发来,已经过去了超过两天半的时间,但截至目前为止,她仍未遭受到零二七号的袭击。

现在是夜间八点整。

——距离那封邮件中的最终时间,仅有四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