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白
猎魔人，在古时也被称为血脉术士。
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不仅是其自血脉流传下来的魔法天赋，还有那生来就超越常人的强韧肉体。
倘若是血脉正纯的猎魔人，即便不进行任何锻炼，也能在成年后得到堪比妖魔的可怖体魄。
因此，若是精锐猎魔人，即便不使用魔法，仅靠体术也能处理绝大多数特殊情况。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被浓墨般夜色侵入的大厅中，他们引以为傲的体术却仿佛成为了笑话。不论是老练的猎魔人，亦或是初出茅庐的猎魔人，都在那柄漆黑细剑下毫无差别地死去，如同被镰刀割去稻穗的稻子，成片地倒伏在地上。
——而奋起反抗的猎魔人们，连黑影的衣角都摸不到。
这不过是一场屠杀，由老练残忍的郊狼，对失去火枪与短刀的猎人展开的无差别屠杀。
猩红的血与灰白的脑浆涂抹墙壁，人体被切割后的残肢如垃圾般散落地面，刺鼻的铁锈味连雨水也无法冲淡。
绝望的尖叫、愤怒的咆哮、不甘的哀鸣、痛苦的呼号......缄默的白影以杀戮为演奏方式，而这些声音便是夜色的背景音下，此起彼伏的血色音符。
最后一名猎魔人单膝跪地，望向那个白影的目光已经近乎麻木。那个裹在纯白长袍中的瘦削身影正向她走来，手中漆黑的细剑尖端仍淌着猩红的血。
猎魔人抬起头，已然染上绝望的眼眸倒映出白影的面孔：那张漆黑枭面被笼罩于白色兜帽的阴影下，两只苍白的眼球漠然地凝视着她。
那绝非看待活物的眼神，反倒更像是在注视某个可待拆解的器械。
而后，那个枭面白影举起手中的刺剑。
轰！
巨大的、近若雷鸣般的轰鸣炸开。
那柄原本即将斩下的细剑仿佛被磁铁吸住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刺向身侧的空间。
下一瞬，无数冰屑四散开来，纯白的烟尘将这片空间笼罩，让猎魔人近乎无法看清面前的事物。
如同金属撕咬金属般的尖锐鸣啸自白烟深处传来，刺目火花间或于冰尘中亮起，让人想到云层中掠过的电光。
当呼啸的狂风将这片冰尘吹散时，原先已经近若空荡的大厅，现在多出了一个身影，他的面孔被苍白冰霜所覆，右手所提的沉重冰斧轮廓狰狞。
此时此刻，他与那道缄默的白影遥相对峙，白色冰霜正于他左手凝聚，化作尖锐锋利的冰矛。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猎魔人脑海中划过。
如果从外观上来判断......此人无疑是冬寂：那个在暗面凶名远扬，手中沾满鲜血的冬寂。
但随即，她心中疑问窦升：为什么冬寂会出现在这里？
但猎魔人随即摇了摇头。现在，她已经无暇思考冬寂现身的原因，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目睹这场战斗，而后祈祷冬寂能取得胜利。
即便可能会在此殒命，她也要将这场战斗目睹到最后。
“一定要赢啊......”猎魔人低声呢喃道。
空气被撕裂的尖锐鸣啸中，锋利的冰矛被漆黑刺剑切做碎屑。
庄吾眯起双眼，青蓝色双目倒映出那道沉默不言的白影。
视野之中的鲜红血色无比刺目。
他张开口，将充斥着铁锈味与雨水气息的空气吸入胸膛。
“毫无疑问的屠杀......”在他的脑海中，柒低声说道，“在我的日志记录中，这里应当是处聚集精锐猎魔人的宴席才对......但现在，这些猎魔人几乎全被杀死了。”
庄吾默然点头。
数分钟前，白苓忽然中断了消息，而后，他愕然地感知到，那道将自己与白苓相连的无形锁链，其存在正在迅速变得稀薄。
仅仅只是数息之间，他就已经几乎感应不到白苓的存在——就好像这条锁链被近乎斩断，只能隐隐感到若有若无的联系。
庄吾意识到了一点：毫无疑问，白苓那边出现了非同寻常的异态。
在确认这点后，他便毫无犹豫地开启自身的能力，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向白苓最后所发来的地点。
若是沿路的行人偶或往上抬头，或许他们便会惊愕地看到，一道在漆黑夜色中闪过，消失在楼宇间的白色闪电。
尽管如此，借助自身的体质而在楼宇间穿梭的速度，其仍是远远不如白苓的阴影传送。因此，饶是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也花费了庄吾数分钟时间。
但从此刻的情状来看，或许他来的太晚了也说不定。
倏地，一个低沉的，带着鲜明无机质感的声音传入庄吾耳中。
“你身上，零一的气息。”
黑面白袍的枭面怪客抬起头，那对苍白的眼眸笔直投向庄吾。他的声音给人说不出的怪异感，仿佛并不是在说话，而是在把字块一个个自口中倾倒而出。
“因此，予以抹除。”
下个瞬间，那道笼罩在白袍下的身影如泡影般消散。
——而后，一道阴影自上空将庄吾笼罩。
砰！
无比刺耳的、恍若金属撕裂般的声音于这片空间中响起。
白苓抬起头，右臂显化的狰狞龙爪捏住那柄纤细刺剑，鳞甲与剑刃摩擦，发出凄厉的尖啸。漆黑狰狞的龙形面甲下，那对黑色的眼眸笔直地刺向枭面怪客。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怪胎？”白苓冷笑着讥讽道。
“零一，你的措辞还是一如既往地恶毒。”无视白苓阴沉至极的目光，白面黑袍的枭面怪客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妨试着破除这片空间，如何？”
而后，他倏地将那柄细剑自钳制中抽出。
苍白冷光倏然闪过。
漆黑尘砾于白苓身前凝聚，将那电光般的剑芒阻碍片刻。
白苓向后撤身，让枭面怪客再次映入她的视野——一同映入她眼中的，还有那如夜幕般的漆黑背景。
上下左右前后，映入视野的尽是纯粹的黑。
——在那面镜子的裂纹蔓延四周，继而破碎之后，她便与枭面怪客一同坠入了这片漆黑的空间中。
但这里并非她熟悉的阴影空间，而是与之颇为相似，却在根源上相异的某种地方。
就连那道将她与庄吾相连的无形锁链，此刻也已然难以感知。
“......呵，零一......”
倏地，她听到了枭面怪客口中传出的低笑声。
“我的影子，似乎遭遇了你的同伴。”
“很巧，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