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巨大的混乱
第二天晚上。
风蜃海上起了厚厚的雾,像是天上的云层掉了下来,能见度很低。
长啸·玛利亚号四根桅杆上的风帆都收起了,船只滑行了一会儿,缓缓在海中央停下。一艘不大的木艇被十几个狱卒从船梆上放了下去,激起一片水花。
狂热船长举着一提油灯,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小艇上。油灯的光在雾气中艰难地漫射,像是没化开的油画。船长上船之后,一名少年囚犯沿着粗大的绳索也滑到了小艇上,他的额前垂着一缕白发。
由于夜晚视野不是很清晰,囚犯害怕落入水中,最后几米慌张一跃,竟与狂热船长撞了个满怀。船长一把把他推搡开,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话,大船上的人听不清楚。接着,少年囚犯坐在小艇后方开始摇桨,小艇缓缓往雾的深处进发。
对于狂热船长此行的目的,狱卒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船长上船前接了一个秘密任务,现在要去完成了,有的说船长要去见某个神秘的老朋友,还有的说船长单纯是去寻宝了。但所有的说法都有一个无法解释的地方:为什么要带上那个囚犯。大副很快高声宣布这些统统都是谣言,不要随意猜测船长的目的,让大家赶紧散了。众人慢慢散去,只有德爷一个人仍站在原地,看着小艇远去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回到小艇上。
少年囚犯此刻正规律地摇着桨,小艇轻快地在水面滑行。狂热船长似乎嫌油灯的照明不够,另一只手里燃起了一团不灭火。一黄一绿两个光源在小艇的前方摇曳,就像是两颗凝视着浓雾深渊的眼睛。
小艇划出一小会儿,狂热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大笑起来,神情激动而兴奋。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能找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东西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转过头来看着少年囚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就是这个方向的?没错吗?”
少年囚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知道,随便划的,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随便?”狂热听了,眉头皱起来,高声质疑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囚犯马上说道:“只有这样才找到得到。梦里我就是在这场大雾里漫无目的划的,不一会儿就碰上了。放心吧,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和我的梦一模一样,包括你转过来质疑我这一点。”
狂热半信半疑。不过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也许就是这样才能找到。如果太简单,永夜提灯还怎么称得上三十六传说遗物之一?这种难以置信的出现方式才配得上它的名气。很快,狂热就自己说服了自己。为了以防万一,他转过来将不灭火对准囚犯,恶狠狠地说道:“我警告你,可别耍花招。一旦你做出什么逃跑的举动,我绝对会第一时间点燃你,听到了吗?”
少年囚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划着桨,像是并不吃他这一套。
狂热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浓雾。他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可笑。这小子知道自己不敢对他怎么样,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小子的这种态度,狂热才更觉得他说的是可信的。无论如何,他早就决定在找到永夜提灯的瞬间,就将他在眼前活活烧死,用他的惨叫作为庆祝的乐声。
小艇无声地前进了一会儿。
狂热坐立难安,感觉每一秒都十分漫长。他幻想着自己拿到永夜提灯的时刻,激动的不停左右压着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又过了漫长的时间,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的浓雾,狂热发觉自己甚至不知道小艇是否有在前进,抑或只是在兜圈子。他实在等不了了,便出声问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背后很快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中年男性的声音:“马上到了,船长,还有一小会儿。”这声音与少年囚犯的音色完全不同。
狂热一惊,马上转头查看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
少年囚犯不紧不慢地摇着桨。什么都没变。一分钟前、十分钟前,出发的那一刻都是这个画面。少年囚犯见他忽然转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狂热狐疑地盯了他几秒,又转回去。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小艇又行驶了一会儿,雾更浓了。
一直行驶的很平稳的小艇,突然在某一刻毫无预兆的急停了。狂热没预料到这个变化,差点因为惯性跌进水里。他一边转身一边愤怒地质问道:“你干什么!”
结果他转过来一看,少年囚犯人间蒸发了,摇着桨的竟然是船上的某个狱卒——德爷。
坐在阴暗中的德爷用沙哑低沉的声音笑道:“船长,到了,就是这儿。”
狂热一瞬间懵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谁?”
“我是德尔斯啊?怎么了,狂热船长?”德爷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惊讶。
“胡说!刚刚摇桨的002号囚犯呢?”
“002号?”德爷一脸疑惑,说道:“从头到尾一直是我在摇桨的啊?”
“不可能!”狂热上前一步,将不灭火伸到德爷的面前,驱散浓雾与黑暗,火苗撩拨着对方蓬乱的络腮胡。他睁大眼睛,低声威胁道:“我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你最好乖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然我即使不要那该死的永夜提灯,也一定要杀了你!”
德爷明显被这一幕吓到了,他松开船桨,不停地摆手解释道:“船长,你听我解释!002号还在横断之笼啊!您说要来这里找什么提灯,让我摇桨,我就跟你来了,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狂热听完,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永夜提灯的效果,四下查看海面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结果除了浓雾之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他又转回来正面。
刚刚还在的德爷消失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变成了已死掉的达尔文!
达尔文穿着无袖的水手服,露出来的皮肤全是因为船员诅咒而导致的溃烂,此刻还不停地流着恶臭的脓水。他张开长满溃疡的嘴巴,满口血迹,怒吼道:“狂热,是你害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