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口若悬河
真正默默承受委屈、负重前行的，始终是你啊。
一语中的，直击要害，许翰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防线在瞬间土崩瓦解，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令他窒息难耐。
许星辰目光温和地望向兄长，轻声劝慰：“大哥，切勿过度逼迫自己。你自小便天资聪颖，跟随父亲研习经典，又得临安名儒指点，四书五经、策论皆已精通。如今仅时文稍欠火候，但距离秋试尚有半年时光，足可让你充分准备。我坚信，你定能金榜题名。”
眼见许星辰眸中的关切，许翰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妹妹，我志不在中秋之试，我所追求的，是秋试桂冠，那状元之位！”
少年言罢，自信与傲气如沐春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许星辰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聪明与机敏，仿佛心中有着无尽的智慧和乐趣。“那是自然。”她轻声说道，言语中充满了对家族荣誉的自豪和期望，“我父亲当年才高八斗，风采无双，曾获皇上亲赐探花之誉。大哥更是后来居上，秋试中一举夺冠，成为解元。来年春试与殿试，必将再创辉煌，夺得状元。那时，我和母亲都能享受到许大状元带来的荣耀。”
许翰听后，忍俊不禁，心中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他目光炯炯有神，信心满满地说：“好！等我金榜题名之日，定能慧眼识珠，为妹妹觅得一位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郎君……
许星辰的笑容在刹那间定格，随后故作羞赧，两颊飞上一抹淡红。她佯怒轻跺脚尖，娇滴滴地喊道：“大哥！”
许翰闻言，不禁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愉悦与轻松。
邹氏手持醒酒汤，笑盈盈地走进来，问道：“你们兄妹俩在聊些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许星辰抢在许翰开口之前，笑盈盈地接过了话头：“大哥刚和我聊到今日诗会的盛况呢！”
许翰不自觉地瞥了许星辰一眼。
许星辰轻笑一声，目光如炬，默默传达着比言语更深的意味。她明白，那些关于偏私的闲言碎语，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但在邹氏面前，还是保持沉默为妙，以免触动她那敏感的心弦。
兄妹俩心意相通，许翰瞬间领会妹妹的意图，顺着她的话茬儿继续说道：“对啊，我刚才正和妹妹谈论诗会的事情，娘也过来听听吧。”
邹氏婉言：“夜深了，话留明日再叙。速饮醒酒汤，早归读书去。”
……早有预料，邹氏定会如此反应，果不其然！
许翰与许星辰对望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无言的默契。他接过那碗热气腾腾、分量十足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回到屋内，沉浸在书海之中。
许翰夜读时，无需旁人侍候。然而，读书耗神费力，夜宵成了必不可少的慰藉。
往昔临安，邹氏亲操厨艺烹夜宵，从不假手于人。今朝侯府绮梦轩缺厨房，欲为许翰备宵夜，唯有求助大厨房。
邹氏心中百转千回，眉头不自觉地紧锁成结。
夜幕降临，许星辰为避免过度用眼，便放下绣针，拿起一本游记闲书来消磨时光。偶尔抬头间，她瞥见邹氏紧锁的眉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忧虑。
邹氏愁云密布，其根源多半与兄长的牵连密不可分。
许星辰稍加思索，便洞悉了邹氏的忧虑：“娘，您是否在为大哥的夜宵问题而烦恼？”
邹氏轻叹一声，道：“诚然，此事我已思虑良久。你兄长夜以继日，勤勉不辍，若无宵夜果腹，恐伤及龙体。我欲向姨母提议，让厨下多备一份夜宵，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许星辰眼中闪过一抹灵光，微笑着提议：“何不在绮梦轩添置一隅小厨，以便随时烹制佳肴，无论是点心还是宵夜，皆能随心所欲。”
邹氏略显踌躇：“小厨房一立，厨娘、柴米油盐、灶具，乃至米面鱼肉蔬菜等，皆需齐备。此等要求一旦提出，实乃令姨母为难也！不如由厨房日送宵夜，岂不更为简便？”
许星辰笑言：“大哥早已习惯了母亲的手艺，别人的宵夜自然难以入他的法眼。”
一提到许翰，邹氏便左右为难，犹豫着说：“小厨房虽好，却也不免让姨母费心。”
许星辰轻轻一笑，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从容：“这有何难？绮梦轩自设一隅小厨，所有费用自理。柴米油盐及各色食材，皆由我们亲力亲为。日常琐事不多，打理这方小天地，不过是举手之劳。”
邹氏听闻后，心潮澎湃。
许星辰面带微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说道：“我深知母亲性格内敛，不善于表达。这个计策是我灵光一现想出的，明日便由我去与姨母详谈。”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
邹氏轻笑，点头应允：“好吧，这事就由你来办。”
许星辰巧舌如簧，终于说服了邹氏，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她巧言令色，极力劝说邹氏设置小厨房，其目的远非仅为许徵准备夜宵那般简单。
昔日小邹氏选中她，正是因为她的温柔顺从易于掌控。如今她已焕然一新，与前世判若两人，想必小邹氏再难将目光投向她了吧！
晨光熹微，母子三人共进早膳后，踏往幽兰院。小邹氏今晨之妆容，较往日更添几分艳丽。许星辰眼观鼻鼻观心，暗自留意。顾采蘋已于昨日安顿于幽兰雅筑，小邹氏或因夜难成眠，今朝遂借浓妆以掩倦容。
小邹氏温声细语，向许翰探问：“在绮梦轩的两日时光，是否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许翰含笑应道：“一切皆好，多谢姨母挂念。”
小邹氏笑着劝慰：“习惯就好。秋试在即，除了温书，不妨多参与诗会文会。纪灏与你年岁相仿，勤学不辍，你俩应多交流。待世子回府，我定请他引荐你拜见京城大儒，届时带上你的时文习作，求教一二，必有所得。”
许翰连忙起身，深深一揖，感激地说道：“姨母，您真是费心了，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小邹氏眉眼含笑，温言软语道：“你乃我血脉相连的至亲，我自当倾心以待，为你筹谋，何须言劳？”
许星辰心中冷笑，暗自揣测：“小邹氏笑里藏刀，她明显看出许翰是潜龙在渊，此时对许徵施以援手，不过是想将来利用这份恩情罢了。”
而邹氏和许翰却对小邹氏的用心全然不知，两人感激涕零，对小邹氏感激不尽。
小邹氏瞥见邹氏母子眼底的感激，心中暗喜不已。她笑靥如花地对邹氏说道：“大姐，你若有何不适之处，尽管开口。侯爷不在府中，内宅之事，我自能做主。”
她的话语中流露出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邹氏勉强挤出一丝歉意的微笑，语带踌躇：“实不相瞒，确有一事令人左右为难……”
许星辰笑盈盈地接过话题，提议道：“何不在绮梦轩添置一个厨房？这样一来，既能随心所欲地制作佳肴与夜宵，又可随时煮水沏茶，无需再频繁打扰主厨之忙碌。”
添置厨房？
小邹氏轻轻皱了皱眉，旋即展颜笑道：“设个小厨房并非难事，但你们现居侯府，若再添小厨房，恐让人误会我照顾不周。我看就免了吧。待会儿我便召厨房管事，命她对绮梦轩的膳食多费些心思。若有差池，我必严惩不贷。”
既然话已至此，若再固执己见设立小厨房，实属不知进退。
邹氏频频向许星辰暗送秋波，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许星辰就当没看到，笑语盈盈的继续到：“咱们来汴梁投奔姨母，已是叨扰甚多，岂敢再添烦忧？不如自设小厨，所需一应俱全，皆由我们自掏腰包。大哥学业繁重，无暇顾及琐事。而我与母亲闲来无事，整日悠哉游哉亦觉无趣。不如借此机会，操持小厨房，聊以解闷。”
感情是蓄势待发，悄然而至！
这哪是征求意见，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小邹氏的笑容略显勉强：“也罢，就设个小厨房吧。侯府里灶具食材一应俱全，让下人去准备即可，无需你们外出购置。”
“这如何使得？”许星辰嫣然一笑，语速适中，语调柔和，宛如春风拂面：“我们此行至汴梁，已备足银两，足以应对日常开销，岂能再让姨母破费？还是让我们自掏腰包吧，以免那些多嘴的仆人在背后嚼舌根。姨母意下如何？”
许星辰真是口若悬河，心思敏捷！他的话语无懈可击，让人无从挑剔。邹氏每年寄来的信件中，总是称赞他的温顺与听话。而前两日的许星辰，也完全符合小邹氏心中的期待。然而此刻，许星辰终于展露了他的锋芒。
小邹氏心有不甘，面色如墨，却硬挤出一丝笑容，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便随你去吧。”
许星辰轻轻一笑，道：“多谢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