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启三十年初,宦官当道,朝政混乱,朝臣皆忌。
《禁盐令》的颁布就像一滴水扎进油锅,各路牛鬼蛇神粉墨登场,一时间朝堂上波云诡谲,党派间相互倾轧,皇上案头上的奏折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突然一道圣旨打破平衡:
户部尚书夏言,利用职务之便,贪污税银三十万两,即刻打入地牢秋后问斩,其家眷发配陇中矿,终身不可赎回,太子监察不利,闭门思过,无诏令不得出!
雷霆手段,震惊朝野
最后一刻太子幕僚时春拼死送出一条密令传至太师府:一线生机在南方
夏秋的夜,着色浓墨,闷热无风。高高低低地蛙叫伴着蝉鸣声,惊醒了归途中的旅人。
“咳咳···建宁··咳··咳··咳咳···”
一位少年来到马车旁,通身如竹似玉,侧脸深邃俊朗,眼神锐利藏锋,只在看到车里人的时候才温和些许,
“祖父,下车休息会吧,建勋猎了野兔在烤,”。
“好,咳···咳··”
罗建勋看到祖父下车赶忙放下手中野兔,扶住他来到火堆旁坐下,护卫分散在周围警戒,
这一路上遭遇多次伏杀,罗太傅一介大儒,强撑到现在已是不易,火光倒映在他脸上更显苍白孱弱,
任凭这些人满腹经纶,舍身挽狂澜,也无法阻挡大厦将倾的腐败政权!
一黑衣人从树间轻盈穿梭而来,一招‘摇燕踏叶’使得炉火纯青。
“大公子,无量带信来说后面跟着的尾巴已经解决了,但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了江湖暗杀组织——铁刃堂的镖令,”
无云冲罗建宁抱拳行礼,并将令牌递上,
…呵
一声轻哧,罗建宁打量着手上森森铁牌,淡淡道:“江湖言:铁刃令出,不死不休,”
“卑鄙腌仄的小人,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灭了那些阉狗党,”罗建勋把手指捏的咔咔响,
“咳……,建宁,接下来你怎么看,”
“祖父,自从三年前父亲上任途中失踪,您就选择了太子这条船,和三皇子阉堂派系一直博弈至今…”
“是啊,这次虽然《禁盐令》颁布下去,却让你们夏伯父蒙冤入狱,太子如今被囚,我们看似进入了死局,唯有找到那线生机,”老者面容闪过坚毅之色。
火堆里的火焰渐渐熄灭,但只要火种不熄,终会焚烧吞噬一切魑魅魍魉……
接下来的路程安静了许多,没有随时冒出的刺客,罗府的护卫一路交替警戒,终于在半月后到达青山县,
青山县城范围不大,但路修的足够宽敞,两辆马车可以并驾齐驱,东边主街道旁是各色林立的商铺,
“阿爹,哪个是我们家刚盘下的铺子啊,”一小子兴冲冲地朝身边的中年人说嚷,眼神流连在路边商铺间,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
“洛卓,你要学会沉住气,这么浮躁怎么当徽商帮会的大掌柜啊,”中年人逗着小子,
“阿爹,你当然要先努力当上商会帮主,我好子承父业,”洛卓可不往他爹设的圈套里钻,
“你···,你这个逆子,你要能学到你姐一半的本事,我后半生也能过些舒坦日子,”想到这个逆子干的那些事就气的心口疼,
“爹,你和我姐都这么有本事,我干嘛还要苦哈哈的学经营生意,我娘都说了,我是全家最有福气的人,“
上天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窗,必关一扇门,洛老爷心里的气是捋不顺的,只能靠自己想开点·····
两辆马车交错而过。罗建宁掀开微磕的眼睛透过车帘扫了眼对面车上徽记—洛氏,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大哥,看什么呢,马上到舅舅家了,不知道阿欢变成啥样,还能不能认出我?”罗建勋有些兴奋地念叨着,
“是啊,你们父母和你们的舅舅感情一直很好,大郎只要弄到稀奇玩意总是先送来给你玩耍,”老者微笑着,脸上显露出宠溺表情,面容慈祥,
等回到老宅应该让祖父和弟弟松泛松泛,一路的腥风血雨,明枪暗箭,罗建宁在快速成长,也顺利从祖父手里交接过来家族事务和家主印信,一块玉雕琢成的老鹰,是罗氏几代人努力积累的底蕴!
看着眼前面容沉重的长孙,老者拍了拍他肩膀,一切言语都含在其中,
霍家大郎接到信后,带着一家人早早的在门口等着,路口处一辆马车刚转过弯驶出来,他立马跑着迎上去,
“请太傅安,一路上受苦了,快大家快先进屋歇息。”
“霍家小子,称呼要改改咯,我已辞官,唤我伯父可好,”
“哈哈,好,好,伯父请,”
“舅舅,阿欢在哪,我要去看,你在信中说它找了媳妇,有没有下小崽子啊,”罗建勋一跳下马车就四处打量,看到门口站着女眷稍微收敛了些,
“哈哈,好小子,长结实了啊,它们就在马棚里,等下让你表姐带你去,年初刚下了小马驹,你表姐还帮忙接生了呢?”
“舅舅,你别太惯着他,”罗建宁一直安静地陪在祖父身旁,
霍祯第一眼看到大侄儿就知道,此子并非池中物,
泠泠清俊一公子,使少女刹那间芳心萌动,记忆中一袭青衫身影和眼前人重叠起来,霍家大娘子痴痴打量着眼前少年,
晚善没有奇珍异馐,霍夫人带着大女儿精心准备了一桌家常菜,宾客尽欢,罗老太爷早早去休息,罗建勋也已不见人影。
书房里坐着两道身影:
“建宁,你上次来信讲在溢州探查到你父亲的消息了,”
“是,舅舅还记得我母亲留的那个茶庄吗,那里掌柜的在一次斗茶会上看到一位与我父亲非常相似的男子,”
当时那男子手里抱着一位小女孩,急匆匆路过,
“我已派人将妹夫的画像送到溢州及附近城镇店铺掌柜的手上,等找到人我们就赶过去确认,”
“谢谢舅舅,劳您费心了,”罗建宁真心感恩,自从父亲失踪后,舅舅发动霍家所有渠道一直在寻找,至今从未停止。
“好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母亲虽然去的早,但你父亲待霍家一直亲厚,”霍祯喝了口茶接着道:
“建宁,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东厂盛公公一直盯着太傅不放,这条毒蛇不除,让人防不胜防啊。”
“祖父辞官前,在朝堂做了安排,只要我们回到祖籍地,那个阉货不敢把狗爪子伸过来,”
少年青涩的脸庞在烛火跳跃间若隐若现,弱冠年纪就要扛起一家之主的担子,实在令人揪心,
“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告诉舅舅,朝堂上帮不了你们,但是舅舅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霍祯望着侄儿稍显单薄的身板,目含碎光。
“会的,有困难肯定找舅舅开口,”
少年平平淡淡的声音穿过书房消散在夜空······
同一条胡同里相隔几户人家的洛府正在用膳,商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边吃边唠家常:
“姐,早上爹带我去看了咱家新盘的铺子,那两根大黄梨木的柱子,搭建门头可真大气,”洛卓塞一口鸭胗进嘴里又含糊道:
“牌匾要请桐枫书院张院长提笔,才能配的上这个排面,”
“好好吃你的饭,还敢肖想张院长,连你夫子都不一定愿意提字,”洛老爷没好气的怼儿子,
“爹,小弟说的没错,如若能请到张院长笔墨,开业当天会更轰动热闹,”洛家长女洛衣一看向小弟,杏眼闪着细碎荧光,弯弯的柳叶眉搭配一张鹅蛋脸,清丽脱俗!
“女儿啊,你有办法了?”一听长女话头,就知这事情十有八九能成,
他这个女儿从小就聪颖有主见,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教导,
本来夫人还跟他闹:姑娘大了要学持家,女工针线,灶上功夫,可转头看到儿子的这幅德行,她也不言语了,自己都怀疑一个肚子出来的,落差怎会这般大~
“爹,我目前有些章法,但还差一个锲机,先等等,急不来的事,”
“行,你办事,爹放心,后天我要出发去溢州收棉花,新店铺的事情多跟吴掌柜商议。”
“老爷,今年日程怎么提前了一个月,是程叔那边来信了吗?”
“啊,爹你怎么忽然说走就走,你今天刚答应带我巡铺子呢?”
洛父一巴掌拍儿子脑门上,
“嚎什么嚎,还不快吃饭,菜都凉了,”
洛府单从外面看仅仅是一座朴实无华的宅子,占地面积也没有隔壁员外家大,但它内里乾坤不与外人道也,
洛大小姐刚走过去的连廊,地面铺满了青玉石板,这玉石板能在月色下反射出幽幽青光,也是青山县一大特产,一块石板十两白银,够一普通农户两三年的嚼用,就连京都城里也没几户人家用的起这么多块,
洛衣一穿过走廊尽头,看见父亲坐在纳凉亭内便走过去,
“爹,怎的一人在这,”
“来过来坐,半月前县丞找为父透露上面颁布《禁盐令》的诏书下来了,算算时间,就这两天就会粘贴在县衙门口。”
“所以爹才会不惜重金租下东街口的铺子,对吗,”
洛衣一没有太惊讶,自从户部尚书突然被关进诏狱,东厂的几位掌事公公接连暴毙,这天已经开始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