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乌骓之死
对抗帝国，等于与剑仙为敌？
张良听到这消息，不由愣在原地。
一直与他亦师亦友的楚南公，竟然是剑仙本人。
但剑仙却会出手，让他救下帝国叛逆、墨家巨子燕丹？
以及天明的七个人情，究竟有何用处？
张良内心满是疑惑。
原本他以为楚南公只是一位世外高人，不愿与东皇太一一般效忠帝国。
现在看来，剑仙本身，恐怕就是矛盾的。
一方面，祂的修为与帝国气运紧密相连。
另一方面，祂又怜悯众生，不愿黔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剑仙矛盾之举。
至于这次陪同扶苏公子出现在小圣贤庄，想必与那博浪沙大火有关。
理清了思路，张良终于强行平复下内心汹涌的波澜。
外界的声音和画面这才得以被重新接受，张良瞬间就听到了女人尖锐的嚎叫。
“怎么回事？”
张良问一旁的儒家弟子道。
“还不是那位仙学家？听说剑仙现世却没赶上，哭得那叫一个惨。”
闻言张良点头，出去查看，果然见到了狼狈不已的公孙玲珑，同先前仙姿绰约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旁边站着两位儒家弟子，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不知该如何劝诫。
“剑仙，您在哪儿？求求您，现身见小女子一面吧！”
三省殿外，公孙玲珑不顾形象地仰天呼号，又哭又闹。
天下一统，法家掌权。
原本风光一时的辩士名家就此没落，公孙玲珑不愿走父亲公孙龙子的老路，转而专精《仙录》。
靠着辩论的功底，数年功夫，她便才一跃成为桑海有名的仙学家，勉强撑住了中落的家世。
越是研究《仙录》，公孙玲珑对剑仙越是仰慕，做梦都想一瞻仙姿。
结果今日剑仙就在身边，她却表现得如此不堪。
越想越是羞愧，哭得就更伤心了。
“交给我吧。”
张良柔声对两位弟子说道。
二人如蒙大赦，口称“三师叔费心”，脚下不敢停留片刻。
听到身后的人声，公孙玲珑泪眼婆娑地扭头张望。
“你也来看我笑话？”
张良温柔一笑：“这等小事，剑仙是不会记挂在心上的。”
“这哪是小事？剑仙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都不定能再见了。”
公孙玲珑说着，又啜泣起来。
“不信你念一遍剑仙尊号，祂会回应你的。”
“尊号？”
公孙玲珑先前没能进入三省殿，自是不知道的。
张良一怔，没想到号称对剑仙最是了解的仙学家，反倒连剑仙尊号都不知晓。
“虞渊蜀山红尘剑仙！”
张良满是虔诚地颂念了一遍。
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海边的些微咸湿。
见状，公孙玲珑赶紧起来，收拾了衣装，闭眼心中默念。
虞渊蜀山红尘剑仙！
公孙玲珑脑海中，瞬间出现一道身着红衣道袍的青年背影。
在公孙玲珑的期待中，青年转身看了她一眼。
冥冥中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影响，青年面容模糊看不清晰，但那份善意，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剑仙！剑仙回应我了！”
公孙玲珑欢天喜地地跳将起来，而后像是才发现张良一般，迅速恢复了往日的风度。
“张三先生，既然公子已经离开，玲珑也不打扰了，告辞！”
此时天色渐晚，暮色昏沉。
张良客气道：“晚间下山多有不便，不如就在庄内休憩一晚，明日再下山也不迟。”
却不料公孙玲珑却并不客套，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张三先生好意了。”
……
小林山。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石兰骑着小黑，绕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一人一马转圈。
两人比试的是骑战，却没有规定坐骑必须是马匹。
少羽骑过来的虽是小圣贤庄精心挑选的上等好马，但再好的马匹也终究只是马。
面对小黑这头体型巨大的豹猫，来自血脉本源的压制让它根本生不出战意。
于是，他跑，她追。
一场骑战，竟变成了追逐戏。
少羽想着，豹猫虽然以速度见长，但只要时间长些，耐力定然不如马匹。
然后，一个下午，他连人带马，便全被累趴下了。
“这不公平！”
少羽缓了口气，怒声呵斥道。
“公平？”
石兰伸手一推小黑后颈，心意相通的豹猫当即伸出长了脖子。
巨大的脑袋凑近了少羽，一声威风十足的吼叫险些将他耳朵震聋。
“有意思吗？”
耳鸣不断的少羽大声叫道。
“有意思啊！”
石兰嘻嘻一笑，正待如法炮制，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却不想少羽却猛然叫停。
“怎么了？”
“我的马！完了，这下回去没法交差了！”
少羽惊恐地发现，黑马全身不停抽动，身上不断有细密的血珠流出。
石兰翻身跳下，上前查看：“不就是一匹寻常的马吗？大不了下山我买一匹送你。”
“这不是普通的马！”
少羽脑袋贴着黑马的心口，感受到爱驹的生命正在消逝。
一时间悲从中来，少羽话中带着哭腔：“要是你的小黑死了，你会这么说吗？”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石兰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她拿出光剑，打开开关，催动内劲。
这动作吓了少羽一跳，赶忙戒备着后撤：“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能不能帮你治好它咯！”
石兰将碎发拢至耳后，借着光剑的光亮，查看黑马的伤势。
只见这黑马一身毛皮油光水滑，除开白雪般的四蹄外，再无杂色。
再看骨相，背长腰短身平直，当真是一匹宝马。
只是现在黑马全身肌肉不规律地抽动，汗液伴随有血渍流出。
显然一下午的奔袭，给它的身体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伤。
眼看，是活不成了。
小黑也颇具灵性地伸出舌头，舔舐黑马，试图让它站起来。
但带有倒刺舌头直激得黑马胡乱甩蹄，险些将石兰踹飞。
好在她身形灵巧似燕，又有黑甲加持，轻松避开了危险。
“走开！”
石兰伸手将小黑推开，后者不断伸卷着舌头，好似在回味一般。
被她舔舐过的部位，已经是血淋淋的一片，暴露出皮肤下的血肉。
少羽看得心疼，但只能双拳紧握，咬着牙关憋着气。
身在下风，若是再激怒这一人一兽，打不过不说，就连跑都跑不脱。
小黑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敌意，漆黑夜色中那双亮着青光的眸子紧盯少羽。
这时石兰终于查看完了伤势，收起光剑，起身对少羽道：“普通办法是没救了。”
“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还有救？”
“都说了普通法子是不行了。不过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还可以考虑破例救一次。”
石兰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向少羽。
“你？”
“不然呢？可不要小瞧了虞渊护卫哦！”
“你真有法子？”
见她不像是说谎，少羽重新燃起希望。
石兰并不回答，只是伸长了白皙的脖子，抬头看天。
“求求你，石兰女侠，出手帮我这一次，救救乌骓吧！”
“乌骓？”
“对，我给它取得名字。”
“好名字，既然如此，这个忙我帮了。”
石兰从腰后的隐藏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从花样繁多的药品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糖丸。
“帮我个忙，把乌骓的嘴掰开！”
少羽闻言赶忙上前，天生神力的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乌骓紧闭的马嘴。
石兰屈指一弹，糖丸嗖地一声便飞入马嘴。
少羽极为配合地抱起马头，另一只手抚摸着额头让乌骓吞咽。
“这样就可以了？”
他早已被黑甲、光剑、豹猫这些层出不穷的玩意折服了。
不愧是蜀山，近水楼台先得月，能拿到剑仙这么多好东西。
却不料石兰轻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这又不是传说中的仙药起死丹！白骨丹药效有限，可保伤者三日之内伤情不会恶化。”
“只有三天时间？你要怎么救乌骓？找其他虞渊护卫？”
面对少羽接连不断的发问，石兰只是摇头：“没有三天，三天是按照人的体量来计算的。若是乌骓的话，恐怕最多只有一天半！”
见时间紧急，少羽也不废话，拉过石兰就走。
“你做什么？”
石兰甩开少羽的手，怒声道。
“当然是抓紧时间去救乌骓！具体方法，咱们边走边说！”
少羽理所当然道。
“你真的要去？哪怕有危险？”
“义不容辞！”
“那好，你去准备一番，最好多带几个帮手。”
少羽疑惑：“还要帮手？”
“人多力量大嘛，不过你得找信得过的人”，石兰引导道：“之前见面，你不是有个很好的朋友吗？把他带上应该差不多了。”
“天明？”
少羽不是信不过天明的实力，是真的不敢相信。
这家伙，最是容易关键时刻掉链子，到时候还得去先去救他。
“不错。加上他，咱们三个，应该差不多了。人再多，容易暴露。”
见目的达成，石兰点头应道。
“那好吧，我去找他，咱们去哪回合？”
“就在这里。”
“那好！”
少羽正欲转身下山，却不想石兰拉过他的胳膊。
“怎么，还有事？”
“天黑了看不清路，赶时间我送你一程。”
说着，她一使劲，将少羽甩到半空，最终落到小黑身上。
得了命令的小黑兴奋地一跃而起，直奔山下。
半个时辰之后，小林山山脚，少羽强撑精神，从地上爬起身。
“这畜生，一定是故意的。”
一路颠簸，最后更是将他直接甩下身。
但为了救乌骓，少羽选择忍了，前往小圣贤庄寻找天明。
一路跌跌撞撞，避开巡逻的秦兵，以及打更的黔首。
朦朦胧胧间，少羽来到一座小桥前。
此处有微薄雾气，他只能看见桥上影影绰绰似乎站了个人。
“该死，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挡路！”
想要绕过这座桥，就得平白多走好长一段路。
少羽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上前。
听到脚步，那人惊喜转身：“剑仙，您终于来啦！”
这声音极为耳熟，少羽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天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羽上前，两人都认出了对方。
“少羽！”天明一惊，随即有些失望：“怎么是你啊！”
“怎么不能是你大哥我？”
既然寻得正主，还少走不少冤枉路，少羽心情难得好转。
“去去去，别那我寻开心，我正忙着正事呢！”
“什么正事？”
少羽开口询问之间，联系之前天明将他误认为剑仙，已经有所猜测。
果不其然，天明答道：“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剑仙要赐我剑仙宝物咯！拿到剑仙宝物，我就可以见到月儿了！”
“剑仙？”闻言少羽不禁哑然失笑：“我说你小子，怕不是相见月姑娘想疯了吧？不是楚南公赐你宝物吗？”
见少羽不明所以，天明眼前一亮，得意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看在你我的交情上，只要你喊我一声大哥，我就告诉你！”
“切，你能有什么消息？”
天明也不恼，吊他胃口道：“你可知道，今天下午，扶苏公子来小圣贤庄啦！”
“什么？真来了？他不会被农家劫走了吗？”
少羽一脸吃惊。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光如此，下午忽然刮起一阵飓风，把忠礼殿掀了个底掉天！我还代表儒家出战，打赢了那个什么仙学家……”
见少羽脸上震惊就没挺过，大感畅快的天明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说了。
“你说什么？楚南公就是剑仙？”
当听到老得走不动路的楚南公，居然摇身一变，飞上半空、变回剑仙本相的时候，少羽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放俩鸡蛋都绰绰有余。
“我还能骗你不成？”
天明见到少羽这副模样，只觉得极为有趣。
剑仙亲自赐予天明宝物，那岂不是说……
天明也同月姑娘一样，乃是天命之人！
少羽瞪大了眼，既有艳羡又有嫉妒。
是的，嫉妒。
三个小伙伴，就他一个普通人。
高月也就算了，冰雪聪明，人家还是正儿八经的公主身份。
至于天明，他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项氏一族少主！
论武功、论才学，他哪里比得上自己半分？
但这念头只在片刻，便被少羽强行压了下去。
“所以，你半夜就跑来这里等剑仙了？”
少羽强撑精神，皮笑肉不笑道。
天明并未注意到少羽的异常，两手一摊：“没办法，这都三回了！三回！我这次半夜就来，剑仙总不能还找理由不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