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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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锦瑟无端

处暑将至,秋意渐浓,酷热却丝毫未减。叶南衣刻意把去公司的时间提前,办公室的玻璃窗台,也特意摆放了一盆茂盛的蒲蓟。虽然流进来的天光日色,让她多么的喜欢。

叶南衣知道自己必须怎么做,林徽因说过:‘他虽不为人夫,我已为人妇,我有一万个见他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见他的身份’。平淡生活虽然无趣,也偶尔会寂廖,但总胜过恣意生长,然后被烈焰焚烤。

今儿,偶然无法闪躲的遇见。

他,俊朗更甚、欲萌依然、深小麦色的皮肤越发的黑亮光洁。“嗨”咧嘴一笑里,牙洁白,让叶南衣一刹那闪花了眼。关小颖愣了片刻,抛下傻傻一句:“你好”。然后,狼狈地逃开。欧阳澈不会知道,他就如那朵燃烧在夜空上的美丽烟花,就这样华丽地绚烂了叶南衣的双眼,却永远是她无法触摸的虚幻。

随着电机分厂封闭车间的完成,万众建材的工地移到更远的三号门金工分厂。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隔了无数的距离,他对叶南衣的诱惑也减弱了些许。翠绿的蒲葵早从窗台上撤了下来,阳光重返明媚。但目光仍然常常不自觉地透过窗户,沉思,遐想。

那些当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他,应该会慢慢淡出叶南衣的思念的。却不料,突然峰回路转。

生理期一直是叶南衣最难熬的时光,腹痛、发冷、萎靡不振。所以她这几天一般只去公司转一圈,简单的处理一下工作就回家休息。今天和往常一样,八点去,十点出。行至油麻地,有预兆似的怦然心动了一下。他,突然撞进叶南衣的视野。其实,如果当时叶南衣心无旁骛,一切便不会再有可能的。可是,那一刻,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刹住了车。

原来今天他们休息,正和三位同事蹲在路边等车。他,慢慢走过来,照例先笑了一笑,小麦皮肤洁白的牙,大男孩的无邪和小男人带点稚气的阳刚。还是一样的眉眼俊朗、帅而不自知。一身劣质衣饰遮掩不住青春自然的魅力。淡蓝T恤搭在肩上,皮肤光洁,腹肌人鱼线隐隐。姜黄色休闲裤低低地掉挂在髋骨上,花纹内裤的裤边浅浅地露出一线。比例完美、腰线流畅。

叶南衣骑坐在木兰上,他则斜站在关电瓶车旁边。一坐一站,显得特别高大挺拔。叶南衣的视线稍稍低一点,便正对他饱满的肚脐和平坦的小腹。清晨明媚的光影下,青春的皮肤紧绷、泛着健康光泽。叶南衣仿佛都可以看到细密坚实的肌理,这是长年累月的体力劳动成果。叶南衣想闭上双眼,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滑,滑下去。可惜黑色休闲裤宽松,遮盖了所有的形状和脉络。

叶南衣的喉咙有点发紧、呼吸开始急促,头晕目眩中一个趔趄,小木兰居然又倒了。慌乱里,右手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的乱挥,紧紧抓住他紧绷的腰身。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弹性、滑腻的感觉,如触及丝绸。叶南衣清楚地感觉到,当她的指尖和他的身体蓦然轻触时,他的肌肤本能地收紧,再瞬息松开。这一弹一放,力度恰到好处,蕴含一种无法言传的酥麻感。

男生的反应天生要敏捷一些,木兰车将倒未倒,他已一步跨过来,右手把着车把,左手自然扶着车身。身体俯低,呼吸相闻,满是青春的气息和淡淡栀子香皂味。叶南衣余光所及之处,还有几根细细的卷毛发从内裤边斜出来,在七月的风中轻轻飘拂。

回来,叶南衣就一杯冰凉的水傻坐。

镜中人,腮晕红,脸滚烫,眸子光亮。心,兀自一个劲儿地砰砰直跳,小鹿乱撞。

这是,怎么了?

陶百川的视频连线破空而来,适时拉叶南衣回现实的世界。这个男人,不枉叶南衣嫁他这些年,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终究还记得她生理期的难受劲儿。千山万水的,送不了红糖水,至少可以温言软语。

关掉视频后,叶南衣忍不住抽泣了很长时间。身体确实难受,但应该还有其他原因的。她不敢想,也不愿意细想……

晚上母亲打电话来,安慰几句就挂了。她也是女人,又守寡多年,自然明白个中滋味,尤其是每一个夜深时分。

李子阿木,来自MBYZ自治县大山。虽然他的身体里流着母亲一半的彝族血缘,但是却没有一丝彝族男性特有的浓眉大眼、高鼻粗犷、皮肤黝黑,相反眉清目秀、斯文俊俏得出奇。

叶南衣去过一次马边大风顶自然保护区,那里是彝汉混住区,植被茂密人迹罕至,风景不错。但是2022年GDP不足六十亿,排乐山各区县倒数第二名,人均收入自然很低。

李子阿木的名字也是典型的彝汉联姻的特质:李是随父姓,子是汉族里排行的字辈,阿木在彝族里却是长子的意思。李子阿木自然勤俭而节约,虽然正值青春年华,也不拾掇得光鲜亮丽一点。叶南衣心疼,便借口老公穿不下,新买了两三套衣服给他。周末去母亲那里陪女儿的时候,也常常邀请他来家里改善伙食。这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不但家务活抢着干,换灯泡、修水管也一并揽下,特别讨人喜欢。人前人后,更是一口一个干妈,叫得老太太心花怒放。

李子阿木家境贫寒,却姊妹众多。他排行老大,自然打小就带弟弟妹妹,和叶南衣女儿囡囡便相处得非常融洽。讲故事、做手工、滑滑板,惹得女儿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小舅舅,小舅舅”叫个不停。他说话轻言细语,做事有条不紊,闲下来就一个人坐在小阳台上,安安静静的读书。眉头轻皱,若有所思的样子活脱脱和叶南衣老公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饭后,母亲习惯性带女儿在小区遛弯消食,叶南衣和李子阿木则常常一人一杯红酒或者绿茶在小阳台闲聊。聊天内容山南海北有一搭没一搭的,却分外投机,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酒意三分,恍恍惚惚间,叶南衣仿佛回到和老公初相识的时光。这就是所谓的‘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吧。

叶南衣老公没见过李子阿木,但是知道他的存在。最初倒没有什么,时间长了也颇有微词:“老婆,李子阿木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晕,他还是个孩子”

“十八岁就已经成年,何况二十二岁呢”。

“老公,我大他整整十岁,快一轮了。”

“年龄不是问题吧!我老婆又年轻又漂亮,看起来比较实际年纪小很多,好不好?”

知道陶百川刻意甜言蜜语,但叶南衣倒是颇受用。她本就天生丽质,又素来注重保养,塑身瑜伽从未间断,自然比同龄人年轻。

见老公越来越不着调,叶南衣便软语劝慰:“夫妻这么多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你老婆不是这样的人,何况,他那么单薄瘦弱,不是我的菜?”

“瘦子驴货,他和我基本上是同款,你看你老公不是也天赋异禀!”陶百川信口胡诌。

“滚。”陶百川还在视频里不着边际的自吹自擂,却无意间撩拨动了叶南衣心底里紧锢了很久的琴弦。黄昏的油麻地,夕阳下,那个沐浴的男体又不由自主的清晰浮现。

叶南衣默默关掉了视频,起身去冲凉。雅姿兰沐浴露滋养着白皙的肌肤,凉凉的水顺流而下,像极了爱人温柔的抚摸。叶南衣看着镜面里那个窈窕紧致、凹凸曼妙的女子,神情有些不真实的恍惚。

她本是传统的小女子,甘于婚姻的平淡,也愿意在油盐柴米姜醋茶里消磨光阴。可是,在这月复一月,日复一日的寂寥里,她察觉自己心越来越空,活色生香的外在,骨子里却像一个荒芜的花园,已经百花凋零、杂草丛生。

叶南衣就着丰富的泡沫轻轻揉搓着,有一丝喟叹自唇齿间淡淡飘出来:“好像,应该,很久很久咯……”。

声音很轻很轻,很快便消散在莲蓬头急促的水声里,再也听不见。

但叶南衣知道,陶百川千好万好却心眼小。李子阿木的存在就是一根刺,会一直在他心底里,千回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