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宁微月叫住即将要回房间的宁远征,见宁远征点头,跟着他去了二楼露天阳台。
秋夜里,月光如水洒满大地,银色的纱裳围裹着满园的秋色,凉风吹过脸庞,带走室内藏在身上的闷热。
“奶奶还好吗?”老宅的隔音还好,一墙之隔却还是听到了那咳声。
宁远征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夹在手指间点燃,猛吸了口,吞云吐雾间他道:“没什么事。”
说着他又低头含住了烟蒂,双手靠在栏杆上,将上半身微倾,借力撑起,嘴角微微下沉,抬起的眼凝视着庭院的花木,四下寂静得过分。
宁微月轻声走在他身边,垂眸看着月光投在地上的那道影子,轻轻抿了唇。
她不由自主地看着宁远征的侧脸,总觉得此刻的他有些不同,情绪低沉着。
“我想把她带到紫竹别院去。”
宁远征不假思索地开口拒绝:“不行。”
“到底是不行还是不能?”
宁远征反问她:“有区别吗?”
他双眸中的郁燥未散,与多年前那幕重合,让宁微月骤然紧绷,她静静看向宁远征,像是被那抹目光击中了似的。
“你可以试试。”宁远征片刻便收回了外放的暴戾情绪,唇角微微弯曲。
“你和恒远的合作在即,说不定老爷子就松口了。”
他上下扫视着面前成长得极好的女儿,眉梢间仍带着年轻人的印记,当时餐桌上宁微月和宁远凛的互动可没逃过他的眼。
没想到过了五年,他们之间和当初没什么变化。
“泞泞,你要明白谁跟你才是一条船上的,少跟宁远凛来往。”
宁远征恨这位突然窜出来的弟弟,他的出现打破了自己平静的生活,原来宁家看似和谐的表面下,内里已经千疮百孔。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知道对你而言,宁远凛跟你或许比我这个父亲还要亲近,但你的判断不一定就是对的。”
宁远征凝眸落在旁边摆放的百合花上,声音浑厚而深沉。
“你在老宅和他相处得多,许是觉得境遇相同,多了几分依赖感,你看到的事物带有片面性和主观性。”
“宁远山花天酒地没个正形,一直未成婚,宁家这代只有你一个,你能力出众,不过是被老爷子压着,缺个机会。”
“你甘心当年被强行留在京市吗?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不好受吧,说起来在这方面,你跟宁远凛不一样,他比你倔,但你比他狠。”
“倘若你能嫁给谢昀程,反抗老爷子岂不是轻而易举?”宁远征爽朗地笑着说。
宁微月眼神倏地变锐利,里面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冷,她神色淡然的脸庞上,深邃的双眸底部掠过一缕微妙的幽光。
“你不是早就盯上他了吗?”宁远征看向她的目光里都是满意和欣慰。
宋家私生子众多,继承权到底落在谁手还不一定,况且徐欣然已经拿捏住了宋屿臣,他可不希望两方对上。
施家那位继承人板上钉钉,前几日意外收到些照片,施峤南的红颜知己不少,之前倒是看错了,施家的深情种没有遗传。
“眼光不错。”宁远征路过宁微月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
庭院深深,月辉漫漫,风缓缓流动着,吹乱了女人的发丝,几缕头发飘过脸颊,那清亮的眸子中映着百合花,抬手轻轻抚过花辫,熟悉的淡香味扑鼻而来。
她神情虔诚地将百合花托扶在掌心,意外地挑了下眉,余光扫了眼宁远征的背影,瞳孔的眼神逐渐加深。
天际露出鱼肚白,宁微月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坐起身之际,蚕丝被顺着手臂滑落,交叠在一起。
宁微月光着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步子透着不耐走至窗口,两手用力将帘子拉开。
金黄色的阳光洒到她身上,如钻石落在衣服上般闪闪发光,稀疏的树叶被风吹得籁籁作响。
“小小姐,可以下楼吃饭了。”佣人敲着门传话。
宁微月下楼时,人还没来齐,她坐在自己的位置,叫了杯温牛奶,慢慢地喝着。
大概过了五分钟,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宁建存坐在主位,宁远凛清早就出去了,安绒没下面,吩咐了人给她送上去,继而又瞥了眼不修边幅的宁远山。
“远山,你也四十几了,老大不小的年纪,看看你大哥,女儿都能独当一面了,你早该考虑下结婚的事。”
“爸,你别管我,没结婚好着呢。”宁远山反驳道。
宁建存哼了声,中气十足道:“我看你是想着没结婚没人能管着你,整个京市谁不知道我宁家有个二世祖,吃喝嫖赌一样不落。”
“我给你下最后通牒,再不解决好你那些烂事,别怪你老子心狠。”
宁远山气焰全息,鹌鹑似的点头,老爷子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宁建存对他只是不出手,一旦出手,他可没宁远凛和宁微月那么有毅力。
“爷爷,想把奶奶接到我那去住。”宁微月咽下最后一口粥,嗓音温淡。
宁建存疑惑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这回事?”
“奶奶咳嗽愈发严重,我这心里不安稳,刚好我认识个蛮厉害的中医,我想让他给奶奶看下。”
宁建存眯缝着眼看来,虽然嘴角隐约挂着一丝笑,但那眼中却又显得深不可测,透着不易察觉的阴险狡诈。
“是吗?那确实可以试试,恒远那边的合作多费点心。”
宁微月当晚就接了安绒回紫竹别院,给于时安打了个电话,让他来给老太太检查下身体。
回老宅整晚都是奶奶气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被人推进手术室,耳畔都是嘈杂而尖锐的仪器声响,震得她耳鸣。
“微月,我仔细看了下,怀疑老太太身上有种市面上不流通且不易察觉的慢性毒,我对这不甚了解,只是听我老师说过些。”于时安忧心忡忡地说。
宁微月原本略微紧蹙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脊背一凉。
难道梦是真的?
反复出现引起她的注意,提醒她去扭转局面?
于时安问:“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宁微月回神,自知是私事不愿多说。
“这个能治吗?”
于时安摇摇头,“我能力有限,我老师对这种稀奇古怪的药多有研究,到时候我帮你引荐下。”
“谢谢你,时安。”
于时安是京华附中的,和宁微月一个班,那届当年京华附中理科里闻名遐迩的三剑客,其二便是宁微月和于时安。
“行,那你早点休息,放宽心,没事的。”于时安开了点药,用于抑制毒素扩散。
于时安没说的是老太太这病看着是简单的咳嗽,实而越咳越虚,毒发之时恐怕会咳血而亡。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楼上老太太的房间,这种毒药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