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拜山神，去与留
栖霞山下，苏家一行人例行祭祖。
一番礼毕，苏有福扫视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今日总觉得林子里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相公，你怎么了？”
妻子秦兰凑上来，见自家相公一副古怪模样，不由问道。
“无事，可能是最近行商太多，精神有些紧张了吧。”
低声回了一句，苏有福对着祖上坟墓拜了拜，便开始招呼众人下山。
这下，又过了好一会，不远处一个易于躲藏的草丛里，莫白跳了出来。
“你这夯货好没耐心，差点坏我好事。”喝骂了一声，莫白看着后面走出来的猪头，没忍住拍了一下。
刚才，那苏家祭祖的时候，这当康看见人家摆出来的瓜果酒食，一个劲的就想往前扑，若不是莫白如今修为力量都远胜于他，可能这家伙都要冲出去了。
“哼唧。”
甩了甩两只大耳，当康表示自己已经错了，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祭品，有多少诚意就另说了。
“唉，算了吧。”
长长叹息一声，莫白想起自己刚偷吃贡品时候差不多也这般模样，当即也没多管教，只是嘱咐了一声莫要浪费了酒水，就由着当康去了。
今天许是这许家又发了财，坟上祭品尤为丰盛，即使是让体格见长的莫白加上一头猪妖来吃，二者都吃了个十分肚饱。
仰躺着消了好一会食，莫白又变幻出人模样，去林间寻了些还沾着雾水的叶子擦了油污。
他如今这变幻模样需得消耗不少妖力，不能时时维持，所以平常时候，他还是以狐狸形态奔走，只有当狐狸形态不方便的时候，才会变幻出人的模样。
“走了。”踢了一脚快要睡过去的当康，莫白拿起那瓶自己预留的好酒，“带你去见见这山里的山神。”
暑去秋来，山间不知何时已经铺了些许落叶，由于长时间没人打理，整个山神庙看着又破落了许多。
路上莫白已经与当康嘱咐过一些事项，此番进入庙内，便是如常喊道：“山神老爷，我又来看您了。”
话说落下，庙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信，莫白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又喊道：“山神老爷，山神老爷您在吗？”
“诶，在呐在呐，小狐狸便是练了形，怎也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苍老的笑声终于响起，石胎上方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比起上次，里面的浑浊又多出了许多。
“怎么样了，小狐狸，老头子我这一觉睡了多久，你居然都练形成功了，血脉还纯化了一番。”
“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递上酒水，莫白看着山神颤颤巍巍走到自己面前，目光不由黯然。
“才过去一月吗，还以为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浅饮了一口带着香火愿气的酒水，老山神清明了些许，方才又扭头看向站在莫白后方的豚妖。
“咦，当康，何时跑栖霞来的？”
试着向前招了招手，发现当康没有理会自己，老山神也没介意，而是示意莫白跟着自己坐下。
“从第一次见你，我其实就知道你是悟性心智上佳的修道种子，这座小山困不住你，你的天地理应更广阔才是。”
“只是没想到，小狐狸你会这么快就练形成功，实属超乎了我的预想。”
语气多少有些感慨，老山神看着如今已经练形完毕的莫白，不由又想起那日冒冒失失跑进自己庙里的小狐。
“山神老爷谬赞了，在下是明知资质有限，如此才每日勤修苦练，再加上些许机缘，才有了今日造化而已。”
“而且，在下也得感谢山神老爷的照拂。”
挺身做了个晚辈礼数，莫白刚要抬头，却见老山神屈指双指，砰的一声弹在了自己脑门上。
“你呀你，刚刚练形不过数日，人心未长半分，这装腔作势却已有了十分人样，夸你就受着，哪来那么多客套话呢。”
“如你这般若还只是天资有限，那这千岩山脉千百山头的大大小小几百山妖野怪又算个什么？这天下莫非遍地朽木庸才？”
一番教导，听得莫白不由汗颜，虽说自己如今是妖，但上辈子那做人的习惯到底还是残留了不少。
“行了行了，你此番来此估计也不是听我训斥的。”摆了摆手，算是把这事揭了过去，老山神又问道：
“既然练出了人形，你也有了独立的本领，无论换个山头修炼或是到世间闯荡都有了资本，小狐狸，你欲往何处去啊？”
“欲往何处去？”轻轻自语，莫白又指了指趴在自己脚下，快要睡着了的当康，“我这点微末本事，自然是选择继续留在这栖霞山上好生修炼，再说了，带着这么个夯货，我又能去哪呢。”
说罢，莫白又看向老山神，“以后，可能还要再叨扰您了。”
话落，老山神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便接道：“好说，记得带酒来便行。”
“行吧，你这小狐狸既然选择留在栖霞山，那我接下来要邀请左近几个善妖举办一次法会，小狐狸你可要参加。”
话题一转，老山神没有再提莫白去留问题，转而抛出了一个新的邀请。
心中一动，莫白知道这是由于自己的决定而出现的选项，当即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答应了下来。
“你这机灵鬼，答应的倒是爽快。”摇头失笑，老山神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红泥小印，而后直接丢给了莫白。
“既如此，那就捎带着帮我办点事吧，这次法会办的仓促，有几个妖怪我没来得及通知，就让你代我走一趟，如何？”
“在下必定将话带到。”平静的应了一声，莫白拿起老山神丢给自己的红泥小印，触感温润，下方还刻有栖霞二字。
心中有些猜测，莫白刚想问话，却见老山神笑着摆了摆手，道：“一个小玩意而已，拿着它你就知道路该怎么走了。”
“行了，把那头猪叫醒，我们该开始今日的讲课了。”
时间匆匆，眨眼外头已夕阳半挂，送别了莫白和当康，老山神恰好饮完瓶中酒。
看着那狐狸化形的少年走出庙门，老山神目光闪烁，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有枯荣，潮有涨落，国有兴衰，岁有轮转，万物众生皆有命数，一介小神，苟活了千载，最后逃不过消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