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情
随着周老在二人脸上点了些锅底灰，姜劲立刻察觉到这二人的气息变得稳定了不少，虽心中暗感惊奇，却也没出声问询。
这一路行来，姜劲已经见识过太多行子人的怪异法子了，此刻心下已经有些麻木了。
“侍郎大人，若是无事的话，小老便先行一步？”
见此间事了，周老斟酌着说道。
“唔...这贾瞎子住在城内何处？”姜劲重新查看了下王二虎的情况，确认其并无性命之忧后，便与周老一齐进了院子，看着那坐在驴背上的贾瞎子，不经意的问道。
“嗨，还能住哪。”周老闻言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这贾瞎子在浮梁无亲无故，性子又古怪，再加上这行子人的身份，哪里能住在城内。”
顿了顿，又说道：“那城北往生林西侧有间破庙，他便在那里住着。”
姜劲对周老所说的破庙倒是有印象，还是当时普度寺住持为了超度往生林的孤魂野鬼而建起的，寺庙旁边还搭了几个小型的佛塔，平时并无人打理，久而久之，看着便像是荒废了一般。
便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方才严武给自己的青铜腰牌，朝周老递了过去，又将严武临行时嘱咐自己的话对周老说了一遍。
“不可不可！”周老闻听严武让自己帮着安排监天府的事项，连连摆手道：
“小老已经惹了如此大的事端，哪还有脸收这腰牌，严府君太抬举小老了，侍郎大人还是自己收着吧。”
“这老头，还是放心不下啊。”姜劲闻听周老又是这般说辞，暗自摇头，又正色道：
“周老这是说的哪里话，若是没了周老，哪还有命在此行事？恐怕早已经不明不白的死在那巷子里了。”
“再说小子我当了这侍郎不过几天，就算拿了这府君令也难以服众呀，况且您得了这府君令，周老在这浮梁出行也方便些。”
“而且这贾瞎子生的事哪里称得上是麻烦，说是个机遇还差不多。”
姜劲心里暗自想着，嘴里却仍义正词严的说道。
一旁的周老还在不断摇头，其实心里也知道拿了这令牌对自己大有裨益。
且不论出行之事，得了令牌后，顺便在监天府调出件宝器先用着，等严武回来，大概率便会将这宝物赠与自己。
宝器对姜劲这些侍郎来说，并不稀奇，只要攒些善功，便可兑换，可对于周老这种泥把事来说，可稀缺的紧，想必姜劲也是琢磨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才要把这人情送给周老。
可自己前不久才惹了祸事，这侍郎虽嘴上说不怪罪，但他可不敢这么想，此时见其又要送自己这么大的人情，周老哪敢接手。
便又推脱了几句，但架不住姜劲软磨硬泡，竟是执意要把这府君令给自己保管，无奈只好收下，心下仍有些惴惴。
无奈只得收下了腰牌，二人这才牵着驴子离开了王二虎的宅院。
出了门，周老望望天色，又开口说道：“若是如此，那咱们先分头各自去休整一番，然后小老去府内取了那照骨镜，让府内其他兄弟挨家排查一番，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期间小老也要去采买些物事，大人也去准备些保身的东西。”
“明天一早，咱们就一齐出发，前往福合村去救王朗，这么安排大人看可妥当？”
姜劲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周老凡事要亲力亲为，不肯支使监天府的人，便暗自也已经思量好了，想等着周老说起之时旁敲侧击的建议几句。
可没成想，周老三言两语间便已经细细的安排好了计划，而且与自己心中所想差不离，当下不禁对周老高看了一眼。
“恐怕这周老之前也并不像他自己所说，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姜劲心中暗道。
周老见姜劲不说话，便笑着解释道：“当这行子人之前，小老曾在个大户人家做了管家，学会了些差人遣事的手段。”
姜劲倒没在意这话里有几分真假，反而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周老，你方才用的那抹锅底灰的法子，还能用出么？”
“自然能的。”周老闻言一愣，答道：“这法子是借了灶王爷的力，对小老自身倒是没什么损耗的，怎么了大人？”
“那就好，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请周老随我来。”
周老打心底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姜劲，此番听说姜劲有求于自己，哪有不去的道理。
便牵起驴子，跟在姜劲的身后，二人缓缓向着戊戌巷深处走去，最终来到了王宅门前。
周老见姜劲推门进了宅子，也将黑驴拴在宅前的石柱上，迈步进了院子。
刚入院，便被这满院的臭气熏得拧起了眉，又见院内地上残破的老者尸体，就想要出声询问。
可抬头却见姜劲面色有些沉凝，当下也识趣的未出声，径直跟着他来到屋内，便看到了榻上昏迷的王婶，而姜劲此时也开口说道：
“这是我干娘，昨夜中了祟，我虽已用煞气将其体内邪法破除，但毕竟我这法子究其根本并无除祟之效，这才烦劳周老前来帮着看看，还望周老救命。”
“救命？”
周老望着躺在榻上，压根不像是危在旦夕的王婶，又迎上姜劲真诚坦荡的目光，心底却终于是安下心来，暗自感叹这小伙子会做人。
这本属于姜劲的私事，按理说贸然找周老前来难免有些坏规矩，凡是监天司任内人等，若是自己遇了邪祟还好，但若是旁人遇了事需要找别人相帮，那便是关系再近，也要走监天司的流程。
毕竟这监天侍郎可不是某一小撮人的保护伞，而是属于全体百姓的侍郎。
但周老活了这么久，已深谙人事，闻听姜劲此言，早已从话里咂摸出真正的意思。
面上看是姜劲逾越了规矩，找周老来解决自己的私事，其实内里却有两层意思。
一是让自己把心放到肚子里，那府君令是找你来救命的，人命比天大，无论你承了多大的人情，这一遭也能还清。
二来姜劲找周老来办私事，便是相当于把周老也当做了自己人。
若是自己人，以后便要关起门来说话，什么闯不闯祸的，再说可就显得夹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