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蒙山施食
星辰高悬，已是三更。
王二虎领着身后的孙主簿，乘着夜色，总算是来到了一扇巨大的寺殿处。
殿前是个巨大的红漆拱门，上面挂着块石板，上面用金漆刻了普度寺三字。
两侧则是两扇稍小些的偏门，此时三门都紧紧的关着，寺内漆黑一片，但依稀能听见阵阵诵经声从远处飘出。
“咱来晚了？没事，我给你叫门。”
王二虎虽之前便知这普度寺夜半礼佛，但却也是第一次来，此时见寺院三门紧闭，反倒心底觉的有些对不住孙主簿，当下便行到正门前，抬手欲敲。
可谁知抬起的手却被一旁的孙主簿死死的抓住了，便疑惑的问道：
“怎么？你又不急了？”
只见一路上催促不停的孙主簿到这后却噤若寒蝉，摆着手小声说道：
“不是，大人，门叫错了，这正门是空门，不是我入的！”
孙主簿见王二虎仍一脸不解，便抬手指着这三道门，粗略的解释了下：
“大人不知，这扇门中间的为空门，左边则为无相门，右边为无愿门，若从中间进，便是遁入空门了。”
王二虎见那孙主簿与自己同在监天司，此刻却在这普度寺门前露出这番模样，便是连自己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
心下不禁有些烦闷，听了这说法，当即便开口骂了声：
“娘的，讲究倒不少，那依你说到底要叫哪道门？”
“骂不得骂不得，大人帮我叫那无相门便可。”
孙主簿被王二虎的骂声惊得出了一脑门子汗，求了句饶，当下小声说道。
“瞧你那怂样子，你那儿子铁骨铮铮，面对虎精之时，也没见他像你这般腿软。”
“若不是我心底敬你儿子是个汉子，老子才不帮你。”
王二虎又骂了句，想了想，却还是耐着性子，来到左寺门前敲了敲。
“是啊...好汉也得有命当...”
而孙主簿听王二虎，面色有些难堪，呢喃着嘟囔一声，却还是咬着牙，恭下身子，侯在门前。
很快，无相门被一位靑袍僧弥打开了，见了二人，合手念了句法号道：
“施主怎来的如此迟？三更天已到，礼佛仪式已经开始，施主还是等下次吧。”
“别、别啊...高僧，我乃是监天司主簿，是途中生了些事，这才耽搁了，恳请小僧跟住持说声，通融下。”
孙主簿闻听被拒，当下心急如焚，颤声说道。
可那僧弥竟似未听见一般，不管不顾的犹自便要将寺门关上。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按在了寺门上，阻住了僧弥的动作。
“原本听普度寺广施善缘，今日竟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监天司？我看你这礼佛，是想停停了？”
王二虎看着僧弥，面色古波不惊，但话里已带了些怒意。
倒不是王二虎想帮这孙主簿，只因他话里提起了监天司，若未提起，那拒了便拒了，礼佛之事，哪天来不可？
可提了监天司，那便不再单单是孙主簿的事情，而是监天司的威势够不够你普度寺往开一面。
可这僧弥仍不声不响的关门，不就是把监天司的面子扔地下了？
这事儿若这么了了，以后传出去，监天司的威望何在？
一旁的孙主簿见王二虎出了声，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仍一脸殷切的看着那僧弥。
僧弥闻言也皱眉看向王二虎，似乎这情况有些难办，可在其身后，忽的出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不净，这是发生何事了？”
身影走近，是一个身形微胖的老和尚，与靑袍僧弥不同，这和尚身着件紫色袈裟，眉须皆白，看起来慈眉善目。
“住持，这二人乃监天司之人，想进寺礼佛，可三更已到，这...”
孙主簿见住持现身，十分激动，当下便作了一揖。
而王二虎见住持来了，便收回手淡然开口道：
“住持，你普度寺的香火真是旺了，随便个僧弥，竟连监天司的人都敢拦了。”
那老僧看了看孙主簿，闻言笑道：
“我这徒弟心性耿直，不懂变通，大人见笑了，这孙主簿本就与我相识，不净，放他进来吧。”
“可...”
“无妨，今夜我亲自诵经礼佛。”说着便转身离去。
不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闻住持要亲自礼佛，愣了愣，竟直接将这寺门打开了，侧过身子，合掌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跟我来吧。”
“好，有劳高僧了！”
孙主簿见自己得以进寺，激动的朝不净又做了个揖，感激的朝已经转身离去的王二虎望去一眼，跟着便进了寺门。
待孙主簿入门之后，不净便想将寺门合上，却忽的来了阵风，将快要合起的寺门又吹开了。
也未多做在意，重新将寺门合起，领着孙主簿朝寺内走去。
入寺后，不净领着孙主簿行了一阵，很快便来到了一座恢弘宝殿之外，孙主簿抬眼一看，殿上挂了块匾，上书着正果殿三字。
“...高僧，我之前礼佛都是到那无相殿，今日怎来这正殿之上了？”
看着面前这恢弘宝殿，孙主簿疑惑的开口问道。
“今日施主赶上大机缘了，我寺住持亲自诵经，便在这正果殿。”
可孙主簿闻言却还是带着一丝不安说道：
“...谁诵经小老倒是不挑，只是...”
那不净似乎知道这孙主簿心中所想，当即露出一丝和悦的笑容说道：
“施主放心，有住持在，你心中所求之事，今日便可成真。”
“高僧当真？！”孙主簿闻言浑身一颤，激动的声调都有些变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净说道，转身便进了殿。
孙主簿也带着喜色，跟着不净迈步入了正果殿。
入目，殿内供着一尊鎏金大佛，那身着紫袍的住持正面对殿堂而坐，面前，数十剃度褐袍剃度僧弥跪坐在地，皆合掌垂头，看着虔诚无比。
可有些奇怪的是，众僧弥身边，竟也陪坐着一个个装扮各异的男女。
看那装扮，应俱是这浮梁百姓，此刻也都垂头闭眼。
殿内烛光透亮，显得宁静祥和。
两侧的偏房此时漆黑一片，并未点烛，想来应是无人。
“这么多人...所求之事都与自己一样？”
孙主簿心底虽揣着糊涂，却也只能跟着不净，来到了一个褐袍僧弥身边，坐了下来。
他暗中斜眼看了看身边的垂头僧弥，可能是因这殿内光亮不足，竟看不清其长相。
而就在此时，殿前的住持合了掌，念着法号说道：
“阿弥陀佛，三更已到，蒙山施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