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欲言又止
临近上课,天野透和白鸟雪穗离开了社团活动室,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白鸟雪穗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询问道:
“天野君,请问你跟藤田学姐是什么关系呢?”
“正如她所说,跟我的姐姐差不多吧。”天野透并没有随便向别人倾述过去经历的癖好。
更何况他跟藤田绘秋在过去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他第一次与藤田绘秋见面是在他父亲的葬礼上,他那个画家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藤田家这棵大树,竟在死后引得藤田家的人前来悼念。
当时还是小女孩的藤田绘秋被她的爷爷牵着,在她向棺材献花时,他跟她只是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便没再接触过了。
当时的他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孩,并没多做留心,但没过多久,他突然就被他的母亲安排转校,进入了节木区的一所小学。
在他对一切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在这个小学的藤田绘秋就自来熟地来到他的班级,说是要当他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天野透并没有拒绝。
然后两人在之后就一直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只是在升学时会分开一年,中途也曾发生过他母亲因病去世的插曲,但他们的关系就这么持续到了现在。
他们虽然不是邻居,但应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说到底只是很普通的关系而已。
“是吗……”白鸟雪穗察觉到天野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知道一些事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探究的,便选择闭上了嘴。
白鸟雪穗的公选课为电影历史发展与艺术鉴赏,听白鸟雪穗说,学校当时给她发了不少邮件,催她在网上完成选课并来上学,但嫌麻烦的她为了不被打扰,当时并没有细看,只是在电脑上随机点了一个便提交了上去。
而当时并不打算来上学的白鸟雪穗没有想到,她这一轻率的行为竟然为之后埋下了坑。
走进教室,里面的学生并不多,听说是这节课的任课老师有些偏执,经常刁难学生,才让这还算有趣的课程只有少数人选择。
从课程安排上来看,这门课一般只要提交几篇对某部经典影片的观后感即可,根本就不需要考试。
但那个叫作大岛的老师却声称学生对电影的浅薄认知根本做不到鉴赏电影,而将课程重心放在了电影历史上,意图为学生搭建起对电影的基础认识,并在最后以考试来考验他们。
如果作为事不相关的旁边者,大概会觉得这老师的思维很是有趣,但对不得不上这节课的学生来说就备受摧残了。
选择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后,随着上课铃响起,一个稍胖的男性教师走了进来,他细长的眼睛扫了教室一圈后,很快就发现有两个多出来的不速之客。
他没有过多理会,只将他们当成旁听的学生,他走上讲台,抽出出勤表后,开始念起上面的名字。
“西乡知贵。”
“到!”
“山田凉子。”
“到。”
“白鸟……我们都知道白鸟雪穗同学不会来,但还是要提及一下,毕竟不能让她脱离我们这个大家庭嘛。”胖老师像往常那样开始挖苦起那个不存在的学生,却没想到讲台下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声音。
戴着口罩的女生站了起来,带着歉意说道:“老师……我是白鸟雪穗。”
“原来是你吗,”看着那个将自己藏在口罩后的女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轻蔑地笑了出来,“你不会以为在最后一节课过来,我就会说之前的事我就一笔勾销了吧?”
“很抱歉……”白鸟雪穗低下了头,她知道一切都因自己旷课而起,虽然可以将一切都推脱给恐怖大魔王,但在镜面界的人对此却一无所知,所以早就做好了默默承受一切责骂的打算。
“算了,我对你为什么不来上我的课并不感兴趣,反正从你看来,我的课程在平时可以随意糊弄,只要在考试前突击一下就可以了吧?”
他早就摸清了现在学生的心思,所以在明天的考试上已经以一些较难的知识作为考题。
他在电影之路中道崩殂之后,就下定决定成为一名老师,他就是想要看着学生因难题而痛苦的神情,再配上他们即使不满也无可奈何的样子,便会有舒适感油然而生。
不过为了不让学生的挂科率过高,他将常识题设置为题目多但分数少的类型,所以能在他课上挂科的并不多。
毕竟学生的投诉还是很麻烦的。
“很抱歉……”白鸟雪穗的声音又弱了几分。
“哈,对你这种自作聪明的学生,就让我来考考你吧,”胖老师看到自己完全占据了上风,情绪变得高昂起来,“请白鸟同学介绍一下诗意现实主义电影,并说出相关的代表作品。”
这门课并没有安排书籍,所以课上的内容皆由他自己来讲述,这也使教室成为了他宣泄自己电影理念的演讲厅……即使他当初担任导演拍摄的影片,连以大学生为主体的电影节都无法获奖,但他权当这都是世人无法欣赏自己的才华。
而在演讲结束后,他也不过是在不多的时间里,快速地将一些电影历史一概而过,并在学生询问时让他们自己去查阅资料。
若学生不认真听课,想必他们不会记住这个藏在角落的知识点,更不用说是一个从未在课上出现的人了。
白鸟雪穗绞尽脑汁思索着,断断续续地将自己背过的知识简略说了出来:“诗意现实主义是法国的一种电影创作倾向,产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这类型的电影大都以法国的现实生活特别是下层人民的生活为题材……代表作品有雷内·克莱尔的《巴黎屋檐下》,还有……”
白鸟雪穗的回答并不流畅,但在长期旷课下还能回答出来,还是受到了不少在座学生的钦佩。
他们不想引起大岛的注意,所以只能在心里为白鸟雪穗送上赞叹。
毕竟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并不了解这个知识。
“好的……白鸟同学,给你笔记的人似乎还算上心,你应该感谢那个人才是。”既然是由他主动发难,大岛并没有赞赏白鸟雪穗的打算。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鸟雪穗点了点头,同意道。
大岛没想到白鸟雪穗会这么耿直,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问道:“白鸟同学你介绍一下瑞典的第一部电影。”
世界上的电影大国不少,但不可能面面俱到地都被介绍到,所以关于瑞典,也不过是在讲到欧洲电影史上时才提了一嘴,就算是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说到这个知识点。
但没有想到这次白鸟雪穗却快速地说了出来。
“我之前看到笔记上说世界上的第一部电影为《工厂的大门》,是在1895年由法国卢米埃尔兄弟之一的摄影师路易·卢米埃尔拍摄的影片,之后我查阅了资料,知道他们在各处展出,然后……”
“白鸟同学,我记得我想让你回答的是瑞典的第一部电影吧……”大岛老师刚出口嘲讽白鸟雪穗的错误,但下一秒就突然意识到她想要说什么。
可在这时候说回话已经来不及了。
白鸟雪穗拍合拢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的,然后在下一年,卢米埃尔兄弟拍摄的《在斯德哥尔摩动物园的滑稽遭遇》展出,这就是瑞典的第一部电影,当我知道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原来这个世界的大家都是有联系的啊……真的是太好了。”
“……”
大岛老师听完白鸟雪穗的回答后又沉默了一会儿,与一个学生在课堂上针锋相对的样子有些掉价,但这场战争既然由他发起,那便已经停不下来了。
“白鸟同学,这次你介绍一下匈牙利的‘花园派时期’。”
“匈牙利……笔记里好像没有提到啊?”白鸟雪穗苦恼地吸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那个,我对这个好像不太……”
在白鸟雪穗将要说出口时,天野透按住她的手,在她惊诧的目光中,他站了起来,以自己所知回答道:“‘花园派’时期在20世纪二十年代,这个时期的电影导演们以爱情、社会和家庭生活为拍摄主题,反映了这时候匈牙利社会的特点和民情风貌。而花园派电影的主要标志就是融合了真实主义、象征主义和印象主义等多种表现手法……”
“这位同学,我想我应该没有叫你起来回答吧?”大岛刚以为自己将要获得胜利,以能够在这群学生面前挽回自己的面子,却没想到这个男生会突然站了出来。
“大岛老师,我想你不应该用这种冷知识,去打击学生们的电影热情吧?”天野透选择以正论进行回击,如果只是进行课内的问题提问,就算白鸟雪穗答不出来他也会袖手旁观,毕竟这也是她旷课有错在先。
但用这种常人不知道的知识进行来提问,未免也太过欺负人了。
“我想大岛老师在课堂上应该是没有提到这个知识点的,如果你能在范围内进行提问就好了,”天野透看向大岛,弯起嘴角嘲弄道,“但若你想与我进行电影问题考察比拼,我想我应该是能让你尽兴的。”
不管怎么说他身边也是有个电影迷,在平日里已经被动地被灌输了不少知识,他虽然不算是电影通,但应该还是能跟大岛较量几回合的。
“你……”
大岛没想到有人会在电影的领域与他顶嘴,气不过来来的他刚想张嘴驳斥,台下的一个女生却突然插嘴道:“大岛老师,你不是说这节课要讲一下考试的题型吗?”
“题型……是吗,那今天就算了吧,”大岛看了眼挂钟,才发现距下课只剩一点时间,同时冷静下来的他也松了口气,不管与天野透的论战是输是赢,这件事传出去肯定是会被其他人嘲笑的。
而对于白鸟雪穗,也有可能被说是打压学生。
既然这样……
大岛老师不再去在意天野透,转而看向白鸟雪穗,看似好心,又好似有意无意地暗讽道:“白鸟同学,你虽然一直旷课,但知识却十分扎实,希望你能顺利地通过考试。”
“好的!”白鸟雪穗高兴地点了下头。
……
“天野君~天野-君~天野天野君……”
一种以奇怪的音律和歌词混合在一起的音乐传来,弄得耳朵痒痒的,虽然说不上难听,但当自己的名字成为歌词,不管怎么想也太过古怪了。
天野透看向在一旁以几乎要跳起来的步伐行走的白鸟雪穗,放弃地笑了出来。
“有那么高兴吗?”
“嗯,今天老师还夸奖我了,说是我考试会顺利通过呢。”白鸟雪穗完全没有理解到大岛话中的意思,似乎还把他认成了是很好的老师,天野透没有揭穿,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毕竟藤田绘秋的爷爷在青木大学理事会中占有个席位,就算大岛想要搞些小动作,只要拜托藤田绘秋就不会出问题了吧。
白鸟雪穗就像是被家长接回家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地诉说着今天的经历:“而且与天野君说的不一样,在学校并没有‘恐怖大魔王’的踪影,能够安全地度过一天真是太好了。”
“但明天才是最关键的。”天野透提醒道。
虽然不知道真正的情况,但如果不小心一点,白鸟雪穗就会像在模拟器里那样消失不见,所以他……
“嗯,明天的考试我会准备好的,天野君不用担心,之后的考试也是,我也会通过的,”白鸟雪穗对着天空张开双臂,尽情舒展着腰肢,“然后让我们来到暑假吧,到时候我会找到打败‘恐怖大魔王’的方法的……”
要担心的才不是这种地方啊……
“如果‘恐怖大魔王’被打败的话,我或许就能与天野君一直在一起了吧?”
天野透看着跑向前面的白鸟雪穗,数次张了张嘴,但能吐出来的也只有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