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善堂
天气已经入秋，晨间的寒风穿过破旧的衣衫，狠狠地扎在人身上，叫人难以忍受。
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徘徊于街道上，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发粥了！前面发粥了！”
“走走走，去晚了就没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周围的难民顿时一拥而上，把济世医馆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
杜宇扮成刘兴贵，站在摊子后面，不断向难民发粥。
说是粥，不过是一些杂粮掺水，煮出来的饿不死人的稀汤而已。
即便是这种汤，也引得难民们争抢个不停。
一旁的宋世进，在维持着秩序，看见杜宇只用左手盛粥有些费力，于心不忍，上前接过汤勺。
“还是我来吧，馆主你右手不小心碰伤了，行动多有不便，我身强力壮，正好干这些粗活。”
杜宇顺势把工作交给宋世进，自己在一旁坐下休息。
李寿山从后面搬来新煮好的粥，看着众多的难民，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那么几分惆怅来，有些感慨。
“唉！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
这些难民都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吧？听说北燕已经攻陷了我大乾朝近两成的土地，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呢？”
杜宇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一开始是为这些难民义诊，可是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倒不是说他开的药物必须饭后服用，而是这些难民的病大部分都是饿出来的，饭都吃不饱，光吃药怎么可能好？
后面他就干脆直接派粥了。
至于代价，他自认为也很公平。
这些难民遍布整个青柳县各处，毫不起眼。
他派发的所有粥都被他点化过了，服用的难民便会成为他的大药。
这些粥不过是解了一时之急，这些难民终究是会饿死冻死病死的。
等对方死了，杜宇便会前去收割大药，割去面皮，化作他的收藏。
这些身份都是备用，便于将来他改变身份躲藏。
同时，这些难民也可以是他的眼线，等杜宇获得对方记忆里的信息，便可以借此监控整个青柳县的动向。
正派发着，从街角却突然走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正是昨天来杜宇他们医馆里捣乱的为首的无赖，杜宇已经打听到对方名字，叫李三。
这李三虽然不是武者，但因为敢打敢拼，在五湖会也并非一般的混混，勉强算是个打手。
正因如此，才会负责这条街保护费的收取。
看见正在派粥的宋世进，李三斜着眼，不屑地笑了笑，讥讽道：“昨天你们哭诉没钱的时候叫得可惨了，怎么今天又有钱救济难民了？
一群装模作样的东西！”
宋世进紧握双手，自顾自地把粥递给一旁的难民，没有回答，明显是在强忍怒气。
杜宇急忙迎上前，岔开话题。
“好汉今日来这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啊？”
李三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还有正事，笑嘻嘻地拍了拍杜宇的肩膀。
“你昨日那个什么……清心丹，对！清心丹！
还有没有，我们老大很喜欢，你还有多少，我们全要了！”
杜宇转身进入医馆，拿来数个瓷瓶，交至李三手中，接着，搓着手笑道：
“给！这一瓶我折价卖给您，只要二两就行。总共四瓶，一共是八两。”
李三原本笑呵呵的神情顿时阴沉下来，厉声骂道：
“什么狗屁奸商！我们五湖会拿东西还要给钱？
我告诉你，这药，你得给，例银，也得照给不误！
想敲诈？敲到你李爷爷头上来了！”
说着，一脚踹翻一旁的粥桶。
周围的难民顿时吓得往后退开，只是用眼睛紧盯着李三。
李三很是不屑，仰起头，朝着一旁的难民恐吓道：
“怎么？不服气？
谁敢动手，谁就是和我们五湖会为敌！
还看？再不滚我可不客气！”
说着，亮出来腰间那明晃晃的长刀。
难民们彼此对视，谁也不敢上前，都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李三更加得意，转过身，冲着宋世进讽刺道：“你看看，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喂他们，他们也记不住的！”
宋世进没有说话，只是扶起粥桶，从里面盛出剩下的，尚未洒出的粥，在桌子上一碗一碗地摆好。
接着招招手，示意周围的难民继续来拿粥。
但是宋世进的退让没能换来李三的适可而止。
李三得寸进尺，直接掏出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盯着周遭的难民发话了。
“我看谁敢拿？
都给我滚！”
难民们拿粥的手顿时停下，但却也不肯散去，只是站在原地。
李三伸手，指着难民们笑出了声。
“看看！就是这群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有骨气的！
活该饿死！
如果真有种，早该像我一样吃香喝辣的了！
四处逃难，都是你们自找的！
像你们这种贱骨头，活该一辈子被踩在脚下！”
宋世进紧紧盯着李三的背影，右手缓缓伸向了放在桌子上的长刀。
可是下一刻，他便感觉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手。
“世进啊，你去看看屋内的粥熬好了没有。”
宋世进扭头，发现正是右手打着绷带的杜宇。
被制止后，宋世进似乎略有不甘，但又好像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内。
杜宇走到李三身后，安抚道：“好汉消消气，只是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这群贱骨头一般见识！”
李三意犹未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周遭一圈完全不敢反抗的难民，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转身，想拿回自己的刀，只是刚走几步，不知道从哪伸出来一只脚，绊了他一跤。
“哎呦！”
李三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整张脸直直地撞在台阶上，磕得他满脸是血。
杜宇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试图搀扶。
可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回事，也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一脚踩在李三的胳膊上。
“嘎嘣！”
李三的胳膊瞬间折断，尖锐的骨刺扎穿了皮肤，看起来十分瘆人。
杜宇也因为没站稳，直接摔倒在李三的身上，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急忙呼救道：“哎呀！我起不来了！谁来扶我一把！”
周围的难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自告奋勇。
“我来！我有劲！”
“我来！我以前是挑大粪的！”
“我也来！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扶人！”
一群人纷纷围了上来，对着李三拳打脚踢，打得他原地打滚。
“啊！谁打的！你们完蛋了！我非得整死你们！”
他用完好的左臂，试图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下一刻就被人直接抵住后脑勺，摁在了地上，四肢也被人用脚狠狠踩住。
杜宇围在人群外面，慌张地试图劝架。
“别打了！别打了！哎！别动刀！
哎呀！已经踢爆一个了，给他留一个吧！
哦呦！这下惨了！只能进宫当太监喽！”
宋世进从屋内端着粥出来，看着聚在一起的人群，有些茫然。
“这……什么情况？”
杜宇拉着宋世进和李寿山急忙闯进了医馆，把粥留在外面。
接着，大喊一声：“各位好汉，你们要是打饿了，粥就在外面，自取即可！”
随即，慌张地关上了门。
一旁李寿山还在跟宋世进讲事情经过，听得对方激动不已。
不过杜宇倒是没这么高兴，他清楚这下算是和李三结上梁子了，难保不会被对方之后再来找茬。
因此他不打算再等了，等他手臂的伤一好，就去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