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樯木
延平王妃贾攸仙逝第三日，延平郡王府开丧送讣告。
京城里的各家王府、宗室，以及延平郡王府的姻亲故旧们都收到了讣闻。
还有远在维扬的姨丈林如海林盐政处，也特意派了专人送去报丧文书。
哪怕维扬路远，来回一趟起码两月有余，届时贾攸已然安葬，因着刘剡与林盐政之女的婚约，也不可不派人走这一遭。
托二舅舅贾政寻的板，也有了眉目。
“一副上等的杉木板，木店里难道没预备着？何必要我跑一趟？”
贾政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妻子王夫人。
一副板材而已，寻着了，在账上支了银子拉到延平郡王府去便是，跟我说什么？
“叫你去，自然是木店里有一副更好的，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找你来瞧瞧。”
王夫人微笑着邀功道。
昨儿个回家，哪怕心底憋了一肚子火气，王夫人还是派了陪房周瑞家的去妹丈家的木店打听上好的板材，今儿个一早，周瑞家的便带来了消息。
“两块上好的板，一块是上等杉木板，还有一块，说是铁网山上出的，做了棺材，万年不坏的。”
周瑞家的出门去木店打听回来，极力向王夫人推荐后一块板。
“上等的杉木，虽说难得，奴婢却是听闻，延平郡王府原先预备下的，也是上等的杉木板，可仍旧不满意，哪怕薛家店里那块更好些，可到底不如那块樯木板，出在潢海铁网山上，做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他们东家带来，原系忠义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也就没拿去用。现今还封在店里，也没人出价敢买。咱们家二姑太太，乃是亲王妃，用这块板，岂不是便宜？”
听了周瑞家的这番话，王夫人便有些意动，延平郡王府不是说要好的板材吗？忠义老千岁昔年要的这一块，可算得上好？
是以唤了贾政与她一道去瞧。
贾政仍旧有些不解，不过一块板材，有什么好瞧的，却还是答应下来：
“行，我去问问殿下可有空一块去瞧瞧。”
昨日要的东西，今儿个就有了眉目，让刘剡跟着一块去，也能体现舅舅们对他母妃丧事的上心不是？
“也好。”
王夫人答应一声，与贾政一块去寻刘剡。
这日贾家人学了乖，由贾母领着，贾家宁荣两府，包括在京城的几支，全家男女老少俱是一大早便过来了。
哪怕延平郡王府上下没什么可用得上他们的，却还是见缝插针帮衬着，起码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格格不入。
“去瞧板材？”
刘剡略一挑眉，一块板有什么好瞧的？
特意叫我一块去一趟？让人送过来不就行了？
总不能是贾家现在落败了，连亲妹妹去了，一块板材的钱，都不愿意掏吧。
但是需要他亲自盯着的事儿不多，去瞧瞧也未尝不可。
“正好现在不忙，我与舅舅舅母一块去瞧瞧。”
刘剡与贾政各自坐了马车，由周瑞家的指路，来了薛家位于城东角落里的木店。
甫一进门，便有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将舅甥二人请入了内院，亲手奉上香茗。
“殿下请，贾老爷请。”
贾政接过茶水，随手放在桌上，直言道：
“不是说你们这儿有好板？抬过来瞧瞧。”
本就是为着那块木头来的，也没什么好问的，让店家抬上来瞧了，觉得合适，让解锯造成送到延平郡王府也就罢了，不必与一个木店掌柜的多饶舌。
那掌柜的做惯了木头生意，与高门大户里，也是常来往的，只这么一听，便知道周瑞家的没把话头带到。
或者说，没把话带到真正经事儿的人手里。
白瞎了给她塞的五两银子。
但掌柜的毕竟是人精，让店里的小二去把店里的两副上好的板抬出来，转头对刘剡二人谄媚道：
“请殿下、老爷移步，小人店里，正好有副上好的杉木板，您若是要，小人这便让人解锯，还有一副更好的，就是贵些，得您们亲自去瞧瞧，看合不合适。”
“一副板材而已，能值几何？便是贵些，你解锯造成了，再使人去荣国府支银子便是。”
贾政有些不耐，一副板材，有什么好瞧的？
左一个让他来看，右一个让他来瞧的，要他说，一块木头，还能瞧出花来不成？
“贾老爷莫急，不是小的诓骗您，这块板，有些来历的。”
木店掌柜的在前方带路，不慌不忙道。
不论这一桩生意能否做成，贾家和延平郡王府，可不是他能开罪得起的。
听木店掌柜的话头，还有进来时，店门口那写着“薛”字标识的印记，熟读红楼的少年，已然知晓了这块板的来历。
昔日东宫，忠义老千岁当年定下的板！
说起这块板的来历，原身还有几分印象在的。
当年圣上有些不好，一度重病卧床不起，命太子监国，因着上皇脾气倔强，愣是不肯让人去预备下东西，东宫纯孝，便以为自己预备的名头，找皇商薛家定了一块木头。
没料到圣上身子好转，这块板没用上不说，反倒是昔日东宫，被身体好转的亲爹抄了家。
更是因着忠义老千岁坏了事，这块板名义上是为忠义老千岁预备的，实际上却是为着之前的圣上、现今的太上皇预备下的，京城里消息稍微灵通些的人家，都对其敬而远之。
在书中，被不知里就的贾珍用来装殓了与其偷情的儿媳，而现在，因着刘剡的到来，却阴差阳错地送到了他的面前。
不得不说，世事果真奇妙。
只是不知贾政这边，到底知不知道其中的渊源呢。
少年也不出声，与贾政跟着这掌柜来到一处开阔的院子。
院中央，便摆放着两堆木材。
右边这堆没甚好说的，就是上好的杉木料子，瞧着倒是比延平郡王府之前预备的稍微好些。
而左边这一堆，众人却是不能凭着眼力看出这是什么木头，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叩之，玎珰如玉石。
果不其然，便是忠义老千岁昔年定下的那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