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时机
刘剡舅甥二人出来,贾政跟着刘剡上了同一辆马车。
“二舅舅有何事?”
刘剡坐在主位,笑着给跟上来的贾政递上一杯刚倒的热茶。
“殿下打算用哪一副板?”
贾政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说想要那副樯木板吧,后面木店掌柜给出的价格,又没同意,八百两,这确实是亏本在卖了。
说怕被牵连不想要吧,可是那副杉木板也没要。
要说被店家欺诈,产生的愤懑,或者为自己识破店家行为,而产生的自傲,这些个情绪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贾政都没能在刘剡脸上看出来。
不像是装出来的在乎,倒是真的不以为意。
这让贾政不由得心生感慨:
自家这位本就相处不多的外甥行事,还真是让人不可小觑啊。
不待少年回答,贾政又问:
“既然这家不行,咱们既然出来了,可要去别的店里瞧瞧?”
“不必,舅舅耐心等待即可。”
少年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仿佛胜券在握。
找贾家人帮着寻一副板,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刘剡早就看上了忠义老千岁定下的这副,书中这副板被用来给秦可卿装殓,这次他来了,正好想着给母妃贾攸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礼,一副上好的板材,岂不合宜?
至于现在亲眼瞧了这块板,却不买下来,可不是舍不得那八百两银子。
别说贾政答应替他付这副板的钱,便是延平王府来出,这些银子也不算回事儿。
延平郡王府只是没权了,并非没有钱财。
至于秦可卿日后没了这副板装殓,少年表示,他将来自有安排。
距离秦可卿香消天香楼,可还有十来年光景呢。
而眼下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时机即可。
——
有了亲王妃的身份,装殓的棺椁哪怕还没定下,却也有了眉目,又有礼亲王夫妇亲自帮着料理丧仪,贾攸的丧事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
可巧这日正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道伞鸣锣,亲来上祭。
戴权在灵堂给延平王妃上过香,刘剡亲自接待了,让至前院书房喝茶。
戴权在上皇跟前奉驾多载,早已练得一副看菜下碟的本事,一路不着痕迹地奉承着刘剡,少年心下不解,却也到底是两世为人,不论戴权说什么,都能接得上话,一时间宾主尽欢。
戴权此行也有些目的,见少年言谈得宜,进退有度,就这么套话,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在心底暗自夸赞少年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纳罕,不过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我居然都套不出话来了?
延平郡王的儿子,果真是不凡!
也不由得换了副策略,既然从旁侧击问不出来,那直接问,该是可行的:
“殿下不知,我此行除了来吊唁王妃娘娘外,还有一件小事,特来请问殿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陪着这老货说了这半日的闲话,刘剡也有些不耐了,见其总算说起了来意,心下越发从容,笑道:
“内相请讲。”
若是不当讲,难道你就不讲了?
如此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只见戴权向上拱了拱手,笑道:
“对殿下而言,确实是小事儿,上皇得知您献给陛下的‘晒盐法’,觉得此法的确是利国利民的良法,是以派我过来,是想问问您的意见,您觉得该派何人去施行此法呢?”
“上皇问我该派何人去施行此法?”
少年愕然,他能料到上皇派了戴权过来,是想问晒盐法的事,没料到,居然问他派何人去施行此法。
这位上皇,果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见少年反问了这一句,便沉默不语,戴权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是少年该有的反应啊。
方才聊了这半日,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与一个年不满十岁的少年谈话,倒像是与久居朝堂的老狐狸周旋。
现在刘剡总算是露出了点少年人该有的情绪,才让戴权有了些真实之感。
刘剡向太子献了一道“晒盐法”,永康帝知晓不久,上皇便得到了消息,那天晚上,上皇彻夜未眠,心底想了些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但第二日便下旨册封刘剡和刘清,还斥责了言语中对延平郡王不敬的十七殿下刘淇,上皇的心意,只怕是他身边的老人,都能猜到一二的。
上皇他老了,心软后悔了!
当年下旨诛杀疼爱多年的太子,若是换他回到过去,重新选择,只怕还是一样的结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还是皇权,是以哪怕上皇面对的是他疼爱多年的大儿子,也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可不代表他不会后悔。
后悔没为他亲爱的大儿子留下丝毫血脉,后悔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于决绝。
这是人的天性,但若是当年的忠义老千岁真有个儿子活了下来,只怕太上皇又要担心得睡不着觉了。
可现在在他看来,当年他的亲亲大儿子一家,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现在,连唯一知晓他这个“孙女”身世的延平王妃,也已经仙逝。
好大儿还留下了一道利国利民的“晒盐法”
哪怕这道法子如今还在他当皇帝的儿子手中,哪怕这道法令不出意外将是永康帝手下的人去施行。
可太上皇若真想插一手,永康帝也只能接受。
派戴权来此,有此一问,也是想试探当年东宫是否对此法的施行,有了些许准备。
而对此时的刘剡来说,你要是问他该如何施行此法,他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至于施行此法的人选,他还真不知道!
忠义老千岁及延平郡王薨逝时,原身不过是个刚满五岁的孩童,能知道些什么!
是以少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向戴权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晒盐法的施行人选。
戴权再三追问,确定少年这里确实问不出来,也就略过不再多言。
又喝了一回茶,刘剡心中打定了主意,因而趁便说出贾攸丧事预备得匆忙,没来得及预备合适的板材,看中了一副却又不太好用的话。
戴权会意,因笑道:
“不知殿下瞧中的,是哪一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