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张太医的迟疑
却说延平郡王世子刘剡请了御医来给凤姐儿诊脉。
张供奉诊出凤姐儿有孕的消息，众人来不及反应，便被凤姐儿身后站着的平儿一声惊呼打断。
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凤姐儿身后低眉袖手，安静站着的平儿身上。
平儿却是没有关注大伙儿的目光，继续道：
“张供奉，您是不是诊错了？我家奶奶前几日来来过月信。”
坐在圈椅上的凤姐儿收回放在脉诊上的手，整理了一番袖口，点头附和道：
“确实如此，只怕不是有孕才是。”
张供奉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
“我虽是主治幼儿的医者，却也不会连个喜脉都摸不出来，贾二奶奶这确实是喜脉，已然四月有余了，这几月以来，二奶奶的月信是不是没来过？直至前些日子，身下才有些见红？只是没多久便止住了？”
平儿乃是凤姐儿的陪嫁丫鬟，对她身边的事儿尽知道的，回忆了一番，还真是这般，前几个月的时候，凤姐儿月信没来，大家俱都猜测是不是有孕了，请了大夫过府来瞧，却是没能诊出什么，后来府里事儿多，也就把这事给撂下了。
虽说凤姐儿这几个月月信没来，可凤姐儿的月信向来不准，也就没人注意，再后来延平王妃仙逝，凤姐儿每日帮着料理丧事，更是没人想起这茬，直到前几日凤姐儿有些见了红，便都以为是凤姐儿的月信来了。
如今听了张御医的话，便觉有些不好，哪怕她未经人事，却也知道，孕期见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况凤姐儿脸色可是差得很。
平儿听了，忙问道：
“先生说得极是，分毫不差的，那如今该是怎么办才好呢？可要吃什么药？”
张御医摇了摇头，道：
“贾二奶奶这胎，本就怀相不是很好，如今又经了这么一糟，怕是很难保得住了，我只是个专精小儿急症的医者，妇科却不是我擅长的。贾二奶奶正是孕期，药也不能乱吃，我这边开一个食补的方子，若是觉得可行就吃，不坏事儿的，至于别的，这边还是尽快请擅长妇科的大夫瞧瞧吧。”
礼亲王妃带了张御医过来，本来是想着延平郡王府的两个孩子身子都不是太结实，带着个医者以防万一，是以挑的是太医院专治小儿急症的太医，没料到刘剡兄妹没出事，倒是凤姐儿这里出了意外。
凤姐儿与贾琏一听，便有些慌了神，二人新婚不久，人又年轻，感情正好时有了孩子，正是无限欢喜的时候，没料到晴天霹雳，这个孩子居然很可能保不住！
这如何不让人伤神？
刘剡看着张御医的神情，虽说是谦辞，却也不像是对妇科不了解的，何况在宫里当值的太医，哪个手上没点真本事？
张御医说自个儿不擅妇科，对凤姐儿的症状却说得很准，怕是对保住凤姐儿这胎的把握不大，方才这般说的。
因道：“张供奉也知道，咱们现在在城外，这个时候业已宵禁了，便是派人进城，也得明日才能请了先生过来，琏二嫂这里却是等不及的，您若是有法子，还请尽量帮着诊治一番。”
凤姐儿听了，也立马反应过来，是了，礼亲王妃娘娘亲自带在身边随侍的太医，哪有没能力的？
只怕是没有十全的把握，不敢接手才是真的，忙承诺道：
“张供奉，还请您帮着瞧瞧，便是这个孩子真保不住，那也是他与我们夫妇没有缘分，若是能保下来，我们一家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贾琏夫妇言辞恳切，对张御医许诺了无数好处，张太医仍旧有些迟疑，这不是他不想帮着诊治，凤姐儿这胎，确实有些凶险。
凤姐儿出身大族，嫁的还是一门双国公的贾家荣国公府的长房嫡子，那这一胎，便是荣国府长房长孙，真要出了什么差池，他一个小小的御医，怎么承担得起贾家与王家的怒火？
哪怕如今都说贾家一门双国公，只剩下表面的风光，内里早已败落，可他贾家再不济，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可以开罪得起的。
若是不经他的手，往后出了什么事儿，还能说他是主治小儿的医者，妇科他治不了，便是贾家人想怪罪，也与他无关。
可若是经了手，直至王熙凤生下孩子前，他都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她们母女出了半点差池。
加之，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何况凤姐儿这胎怀相不好，现在又有滑胎的痕迹......
此事的风险实在太大，哪怕贾琏夫妇二人说得再好听，心底作为医者的仁心备受折磨，张御医也不敢接手。
若是小老儿一人，那也不怕什么，可若是贾家人不讲理，把家人牵扯进来，他家里可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孙呢。
张太医实在是不敢赌这些权贵们的报复心有多强。
当然，若是今日他没有帮着诊治，误了凤姐儿保胎的最佳时期，后来的医者没能保住凤姐儿的孩子，更有甚者，凤姐儿也跟着一并身故，那被迁怒的人，说不定也会有他一个......
张御医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本想着跟着礼亲王妃出来这一趟，并无多少难事，没料到，却还是陷入了这般的风波里。
荣国府这般的人家，怕是每隔一段时日便有大夫上门请脉，贾二奶奶这一胎，却是已经四个多月了，还无人发觉，直至今日面色不好，延平郡王世子才把他提溜过来帮他瞧瞧，一瞧就瞧出了大问题。
难道说，他运道就如此之差吗？
张御医有些为难。
刘剡瞧出了张御医的犹豫，可凤姐儿此番症状，真要说起来，延平郡王府也有些责任，哪怕贾家人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凤姐儿也是因着延平王妃的丧事，导致的身子出了问题，这个孩子若是没保住，要论起来，他心里也有些亏欠的。
不过，根据张太医说的，凤姐儿这胎不过才四个多月，而今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到七月初七，也才不足三个月，巧姐儿，说不准确实是不足月生下的孩子。
才会在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巧姐儿已经几岁的时候，还没有个正经的名字。
不足月生下的孩子，保不齐就夭折了，巧姐儿自幼又多病多灾的，哪怕国公府里精心养着，也放心不下的。
这回又是这么大的风险，怕是张太医把握也不多的。
哪怕是知道这些，这趟浑水，刘剡却也是不得不蹚一趟的，谁叫凤姐儿是帮着延平王妃料理丧事才这样的呢？
哪怕她这胎，本就怀相不好，在红楼原著中，也是不足月就生下来的。
以至于后来怀上的那个男胎，五六个月了，也因操劳过度而不慎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