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教徒
“如若有人身怀不轨之心，徒儿自是不会心慈手软。”陈玉明沉声说道。
然一听此话，林彦求却是脸色一沉：“糊涂，为人处世，当趋利而上，但有好处，哪管他人有无不轨之心，自当想尽千方百计谋之，最好是斩草除根，免得后患无穷，你可明白？”
“如此岂不是……”陈玉明有些犹豫。
这些年来，他也下山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其他弟子先起了杀心，而后才做反击。
对于这种欲图加害自己性命的人，陈玉明出手虽也没有丝毫留情，可要是让他终究是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杀伐。
“如此岂不是成了卑鄙小人？”林彦求悠悠说道，将自家徒儿还未说出口的话给讲了出来。
“徒儿只是不喜欢随心任性地放任自己的杀心。”陈玉明轻叹了一声。
自从修行《太乙金华法》之后，随着入定回光，天地万物好似无时无刻涌入他的玄关内窍之中，使得他的身心愈加趋于平静。
天地有大美而无言，生命又是世间最为美妙之物。
每摧毁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他就不禁感到有一丝惋惜，好似辣手摧花，煞了如此美景。
对于此点，林彦求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其中的矛盾。
因而在听到自家徒儿这般说道之后，他并没有动怒。
而是轻揉了下对方的脑袋，笑道：“我等修士所修之法，乃是以天地为师，讲的是一个道法自然，你所坚持的并没有错。可天地之间，却并非仅有自己一人而已。可莫说是开智了的生灵，便是蒙昧无知的禽兽，为了自身生存与繁衍，自会盘踞一方领地，捕杀老弱猎物以满足自身所需。”
言语之间，他指了下不远处石缝间的几株小树苗，轻叹道：“徒儿，你还未强大，正如此苗，若不向外界竭力索取养分，怎能争得过同辈，长成参天大树？书中所说的仁义礼智信，乃是先贤普世宏愿，看似无比美好，却不是经世之道，拿来办事百无一用。”
“师尊，这道理徒儿也明白。”陈玉明缓声说道。
“不，你不懂。世间的道理就摆在那里，所有人都能看得到，可若是做不到，看了也是没看。”林彦求轻摇了下头。
眼前之人若不是自家徒儿，他也不会这般推心置腹。
林彦求巴不得世上其他人都是不争不抢的谦谦君子，如此他才能如鱼得水，在最短的时间内攫取到最大的好处，将自身修为推到更高境界。
到了那时候，自己开口便是金言玉语，便是愚昧众生所奉行至上的圭臬。
“如此岂不违背了本心？”陈玉明眉头微皱。
“人生于世，哪能事事顺逐？向来先是身不由已，已不由心，如枷锁在身，困于囚笼。等你哪一天，这天下无一人能强迫于你时，那时你就挣脱枷锁，真正得获自由！不然眼下你所谓的本心，只不过是空中楼阁，似水中月，如镜中花，终究不是真。”林彦求轻叹了一声。
闻言，陈玉明沉默了下来。
见此，林彦求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想想曾经你为何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一家老小饿死的饿死，被卖的被卖，难不成那些官吏乡绅当真少了你家那口吃食，他们便会死了不成？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你们弱，你们好欺负罢了，至于是生是死，与他们又有何干系？”
言罢，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等着徒儿自己想清楚了。
眼下他留在宗门的时间不多了，过几日便要赶赴千星海域。
这一战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因而也只能先下一些猛药，纵然有可能过犹不及，但矫往比过正！
况且宗门虽会为炼气、筑基弟子提供足够便利的修行条件，却不会太过于介意他们的死活。
对于宗门里的七位元婴老祖而言，他们想要管理治下如此之大的疆域与人口，必然不会具体到某一个人身上，去关注个体的情感如何。
在他们眼中，先会给门下的弟子打上一个个冰冷的标签，譬如炼气期弟子，筑基期弟子，进行区分之后再分别对待。
不管这些弟子资质如何，只要没有到金丹期，无望元婴，那对这几位老祖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些话语好似魔音贯耳，响彻在陈玉明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一时间，陈玉明双眸有些失神，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小妹被人牙子带走，哭着喊着自己。
可他这个做哥哥的人，却只能呆呆地站着，无能也无力。
而小妹的那一两吊铜钱，转眼又被乡绅豢养的家丁硬生生抢走。
在青黄不接时，衙役更是连他家里仅剩下的种粮也不放过。
这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宛如魔障，而拜师之后的这六七年，反倒是梦幻到了有些不真实。
或许当初自己已经死在了逃荒的路上，被那些饿红了眼的灾民给烤了吃去，后来所发生的都只是死前的臆想罢了！
失神之间，陈玉明神色从狰狞到迷茫，身在梦魇之中不得醒！
见此，林彦求轻叹了一声，屈指弹了下自家徒儿眉心间：“痴儿，还不醒来！”
此话一出，陈玉明脑海中好似有黄钟大吕响彻其间，顿时惊醒了过来。
只见他满头冷汗，双膝跪倒在地，两手撑着，整个人大口地喘着粗气。
待气息稍微平复了下，陈玉明微微颤颤地伸出手来：“师尊，这酒可与徒儿喝一口？”
“放开喝，我等大好男儿岂能无酒尽兴？”林彦求将酒葫芦递了过去，而后开口朗声大笑。
陈玉明接过了酒葫芦，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仰头猛灌，也不管酒水沾湿了衣襟。
因为一时喝得太急，呛了喉咙，他猛地咳嗽了好几声。
而后他吐了满腔的烦闷之气，沉声说道：“师尊说得有理，这世上弱即是罪，不争则死！”
“眼下你能有此领悟，倒是足够了。不过人是不断成长的，随着境遇变化，今后你或许还有其他的领悟，发觉为师今日所说全是歪理。”林彦求缓声说道。
而后他站起身来，交待了一声：“今日你且收拾下东西，明日一早随为师前往主脉。距秘境开启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多学一些护身手段，今后生死全看你自己了。”
言罢，只见他腾空而起，朝着绝剑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