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释前嫌
近几日和翡翠的闲聊得知，皇夫是皇娘在世时为萧锦筠精心挑选的，自小就为辅佐萧锦筠，当做皇夫培养起来的。文治武功，无一不通，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有如亲人般。虽然萧锦筠中途移情别恋秦恒王世子秦允，但在秦允娶了萧锦筠的妹妹长宁公主后，她也就放下了，和皇夫大婚后也能相敬如宾。萧锦筠处理朝政，皇夫掌管内宫，朝中大小事务，一起协商处理，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但刚醒来时陆煜川那个冷淡的眼神她一直忘不掉。。
“近日怎么没见到皇夫？”林悠然一边用笔在纸上随意划拉，一边问翡翠。
“皇夫前朝后宫忙得无暇分身，几次过来，陛下都正睡着，就没打扰。皇夫每日都派人来问陛下饮食起居，送一些瓜果和小玩意儿过来，对陛下很是关心呢。”翡翠笑意盈盈。
“晚上和他一起用膳吧。”
“是。”
朝政大事，现在还无暇顾及，身边的人，总要先摸清楚底细。
月亮都已经升上来了，还未见皇夫人影，林悠然亲自去请，顺便看看他处理朝政的地方。
出了后宫，前往前朝。一路上除了往来传送东西的宫女，当值的除了宦官就是侍卫。林悠然特意叮嘱翡翠，不必大张旗鼓，即便如此，身后还是跟了太监宫女一共十八人。
“皇夫现在何处？”林悠然走至半路，遇到一个小宦官低头站立在一边。
“回陛下，在勤政殿处理政事。”小宦官低声回答，随即弯腰退到侧面领路。
走过一条甬道，进入了前朝。勤政殿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勤政殿是正殿，高大宽阔，旁边还有两间厢房，闪着烛光。推开大门，里面灯火通明，靠近里侧，一张宽大的岸几，上面堆满了奏章。
皇夫自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来，看见是林悠然，放下笔迎了出来。“陛下怎的亲自来了，夜黑了，小心着凉。是我不好，光顾着批阅奏折不小心误了时辰。”
“无妨，我顺便来看看你。”林悠然一边说一边解下披风，自顾自往里走。小山一样的奏折吸引了她，好像是萧锦筠的血脉又觉醒了，看见奏章急吼吼的。
皇夫过来扶着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但也没让他扶着，反而拉起他的手，一起向里面走去。
温暖自掌心传来，林悠然停下来，转头看着他精致的五官，身着月白色长衫，整个人如同一块美玉。
林悠然可不是工作狂，奏折先退后吧，此刻她只想表达自己的欢欣：这白捡来的皇夫，挺不错嘛。
林悠然坐在案几后，在宣纸上写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陆煜川并肩坐在她身边，看到她写的字，白净的脸，竟然有些红了。
“锦筠，你写的这字？”
“你是什么表情嘛！写的当然是我英俊的皇夫了”林悠然朝他笑起来。看他一副释然的样子，心生疑惑。“怎么？难道你还以为我说的是别人？”
“倒也不是，只是以前，你从未这样夸赞过我。”陆煜川认真的看着她若有所思。
林悠然看着他的表情，想起来这些天与他的相处，他时常表现得想要与自己亲近，又害怕受伤。还有翡翠，虽然是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却又好像是与她隔了一层什么，若即若离的样子。
林悠然突然感觉愧疚起来，柔声道：“以前是我不好，冷落了你，以后不会了。”
高处不胜寒，萧锦筠自幼被当做帝王来培养，会与人保持距离，来保持帝王的威严。但林悠然不打算这么做。她打算把身边值得信任的人都拉拢起来，方便她随时过来贴贴。
林悠然朝陆煜川露出了笑容。萧锦筠，也就是现在的林悠然，长眼睛，方圆脸，是那种美艳大气的长相，笑起来极为动人。
陆煜川拉住她的手紧了紧，道：“锦筠，你似乎不同了。”
“好还是不好呢？”林悠然笑意盈盈地问他。
“好。”陆煜川微微一笑，高冷荡然无存。
至亲至疏夫妻。既然是捆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陆煜川当然要往林悠然至亲的方向培养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林悠然看了一眼小山一样的奏折，转过头对他说。
“以前我也经常同你一起批阅奏折，处理政事。这些事，是做的来的。你不必挂心，安心休养就是。”
想起了王信的话，林悠然开口道：“户部侍郎之子暗中收购粮草的事你可知晓了？”
陆煜川神色严肃道：“也是才知晓，已经派人去查了。”
林悠然点点头。
“朝中事情繁多，但也不宜过度劳累。先别批了，我们一起用晚膳吧。”林悠然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就往桌子旁走去。
“快尝尝这个，真好吃。”秋季尚膳局新增加的一道炙羊肉，林悠然尝着味道不错，随手夹起一块放在陆煜川的盘子里。他温柔地看着她道：，“你以前不爱吃羊肉的，嫌弃味道膻，现在口味倒是变了。”
“我挺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给我讲讲好吗？”林悠然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恩，你这次醒来，确实不大一样了。相比以前，待人和气了许多。以前有一些冷漠，给人一种距离感。有时。。。。。还有。。。。”
柔和的烛光洒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笼罩在光晕里，显得更加温柔俊朗。林悠然看得呆住了，听不清他说话。
“陆煜川”
“嗯？”
“没事，嘻嘻。。。”林悠然偷笑起来，一顿饭吃的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萧锦竺就携夫君秦允进宫了，林悠然生怕露馅，拉着陆煜川一同接见。
“拜见皇姐，拜见皇夫。”两人双双行礼。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拘礼。”林悠然起身上前扶起萧锦竺，同时对秦允微微抬手示意免礼。
“听说皇姐病了，早就想来看望，无奈太医叮嘱要安心静养，皇夫下令不见任何来客，我和夫君一直心焦不已。今日终于得以进宫看望，皇姐可好些了？”萧锦竺拉着林悠然的手，一脸关切地询问。
萧锦竺是萧锦筠同父同母的妹妹，今年十九，娇俏可人，眉眼和萧锦筠生的极为相像。
林悠然笑着说：“劳妹妹挂心，我好多了。怕你们担忧，一直未曾对外宣扬，如今大好了，方才敢让你们进宫。”
“别人不知，我最是了解皇姐了，哪怕三日不上朝，也必是有不得已的缘故。父亲虽然不理世事，也牵挂的很呐。”萧锦竺一脸担忧地望着林悠然上下打量着。。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林悠然对她抱歉笑笑。内心慌张：天呐！病中精神不济，光顾着身边的这几个人，忘记问问萧锦筠还有哪些家人了，竟不知道还有个父亲在世！要漏大馅了！
林悠然求助地看了陆煜川一眼，陆煜川朝她微笑了下。接口道：“坐下说话吧，自家人不必拘礼。”转移了话题。
林悠然拉着萧锦竺的手，扶她在下首坐了，又返回上座。刚一坐下，目光扫过秦允的面庞，心脏倏地露跳了一拍。
倒不是因为这张脸帅气到惊为天人，当然人也是帅的。他狭长脸棱角分明，一双丹凤眼，皮肤白皙，五官均匀，面部平整，不见一丝多余，洒脱贵气与飘逸雅仙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如此清俊灵动。
但吸引她的不是容貌，而是记忆中的那种熟悉感觉，扑面而来。
林悠然是第一次见秦允，之前只是听说萧锦筠喜欢过他，也并未把他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如今真真正正见到了这张脸，不仅有记忆中的熟悉感觉，竟然还有深深思念过的痛苦涌出来。
脑海中有了画面，这是萧锦筠的记忆第一次出现。应该是几年前，秦允站在一棵玉兰树下，那时的脸庞看着更稚嫩些。不知是谁叫他，他转过身回眸浅笑，清冷中带着性感，看了令人心动不已。
林悠然震惊地张着嘴巴，痴痴地盯着秦允，陷在回忆里。
陆煜川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恍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陆煜川在她旁边已经咳了好多下，她都没有回神，可见她有多失态。
林悠然感觉尴尬起来，脸有点红了。脸这一红，更是不合时宜，她明显感觉到陆煜川的怒气溢了出来。
林悠然此刻内心真的慌张，比起陆煜川，她更怕皇妹误会，这是她第一次见萧锦竺，很想像个普通人家的姐姐一样，不想伤到她的心。
林悠然慌张看向萧锦竺，却捕捉到她来不及收起的得意笑容。
林悠然一时恍惚起来，难道是看错了吗？还是萧锦竺心知肚明甚至还引以为傲？
林悠然彻底凌乱了，CPU快烧干了！
反观秦允，一脸漠然，好像事不关己。
不能看！林悠然连忙将头别向别处，还是不能看向秦允！看一眼仍然会心动。萧锦筠喜欢他有那么深，而且并未放下。
林悠然心下苦恼：这下可惨了，刚刚缓和关系的皇夫啊，肯定误会了，这简直迎头一棒！
一个人的寂寞，四个人的尴尬。
看来萧锦筠和妹妹萧锦竺的关系，也并不像表面那样和睦。头疼的事情增加了。
到目前为止，她的身边，只有翡翠一个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这个萧锦筠啊，日子怎么过的！
林悠然觉得自己已经疲于应付各种情绪了，陆煜川还阴着脸不说话。心不在焉随意拉了几句家常，就打发萧锦竺夫妇回去了。
“皇姐身体康复，臣妹的这颗心啊，总算可以放在肚子里了。”萧锦竺心情大好，笑的像是一朵花。但明显不是为姐姐的病情。她此行专程是来看姐姐笑话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功成身退了。
林悠然强行挤出一点笑容：“劳皇妹挂心了。”内心却气恼不已：“打信息差欺负我是吧，我这次没有提前防备，下次我一定争点气，把丢失的脸面找回来。”
萧锦竺和秦允走远后，林悠然顾不得自己生气，迫不及待地看向陆煜川。
“陛下休息吧，我前朝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陆煜川眼睛也没抬一下，丢下句话，转身就走。
果然，又叫陛下了！
“陆煜川！”林悠然急忙喊他。他没有理睬，继续走。
“陆煜川！”林悠然加大了音量。
“陛下可还有什么事吩咐？”他头也不回，站定在原地。
“你在生我的气，我知道，能否听我解释。”林悠然恨不得全身长嘴，但感觉有嘴也说不清。
“陛下无需多言，我都看在眼里。陛下无需和我解释。”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跨走了。
眼见就要走出殿门口，林悠然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她本想拉住陆煜川的手，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他仍未回头，任由林悠然拉住衣袖，站住不动了。她急忙开口：“我说，我盯着他看，是因为震惊，脸红是因为尴尬，你信吗？”
“陛下因何震惊？”陆煜川冷冷地问。
“因为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关于他的记忆。”说完林悠然就感觉不对了，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周围的气压变低了，他的怒气已经拉满，林悠然呆立原地，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是事实，但是是伤人的事实：唯一出现的记忆，是秦允。陆煜川此刻并不知道说话的是林悠然，笃定了喜欢秦允的是萧锦筠，失忆后第一个记起来的是秦允，笃定了萧锦筠还放不下他。
林悠然不是萧锦筠，但这话她没法说出口。
他伤心，难过，气愤林悠然都能理解，也做好了准备承受他的怒气。但沉默半晌，他冷冷开口：“那恭喜陛下了！”“微臣告退！”
都已经开始分君臣了！
林悠然急了：“不行，我不能任由他带着对我的误解离开。”
陆煜川已经跨出了门槛，林悠然一把抱住了他。他挣脱几下未挣脱开，转身回头不再压抑怒气：“萧锦筠，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秦允，和我只是政治联姻，非你所愿！那也不必明晃晃地秀到我的面前来吧！何况他现在是你的妹夫，你也要给大家留些体面。”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他！我以为你和我还会有机会！我以为你不再惦记他就会和我好好培养感情，你非但宠信内监冷落我，还没有放下秦允，你外面别墅还有两个侧君在等着你，我当真觉得我这皇夫做的没意思透了！”
误解如此之深！
萧锦筠还有两个侧君！
林悠然来不及震惊，赶紧抓住要点快速说完：“宠信内监是为政治！我已经打算改变策略了，我们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有分歧，也就不会再因为王信冷落你。还有，我已经放下秦允了，今天只是恢复了一些关于他的记忆，我因为震惊失态才一直盯着他看，没有其他！侧君我没印象，也不喜欢，回头遣散就是了。”
“我不想你误解我，我在乎你的感受，只在乎你的感受。”说完，林悠然的心怦怦直跳，一棵小芽芽嘣地跳了出来。她也分不清是对他动了感情，还是被带入了情绪，抑或是萧锦筠的记忆起了作用，此刻林悠然确实只在乎他的感受。
他一顿输出后气也消了大半，但神色仍然受伤落寞，他继续说：“可你刚刚看他的眼神，分明不怎么清白。”
“没有吧，我只是尴尬。”这个只能强行解释。
这张脸伤心起来也这么好看！为她吃醋，她还是开心的。林悠然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温柔地笑了，扫走他一半阴霾。又拉着他坐到桌旁，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林悠然给自己也倒了杯，刚喝了一口呛了一下，猛烈咳嗽起来。陆煜川站起身，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待她缓解了，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对你来说，江山大过一切，感情有了更好，没有也行。”陆煜川伸出手拉住林悠然的手，放在心口。“我的心里，一直有你，你一直朝前跑，我一直望着你的背影。锦筠，回头看看我，哪怕一眼就好。你今天说在乎我的感受，无论如何，我很开心了。你大病初愈，我不该对你发火。”
手掌感受到他的温度，林悠然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陆煜川这是原谅她了，但仍然不对她抱有希望。
“煜川，王信过去了，秦允也过去了，让你受伤的事情都不复存在，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想了想后又补充一句：“我现在说不清是什么感情，我的心里是有你的。”。
陆煜川的目光变得柔和。
“我那两个侧君。。”刚一开口，陆煜川猛转过头看着她：“又开始惦记侧君了是吧？”
“不，不是”林悠然赶紧摆摆手，“我会处理好的。”她别过头小声说。还是不要烈火添柴了，回头问翡翠算了。
陆煜川拉起她的手，在手心里印下一个吻，站了起来：“我去批阅奏章了，晚点来看你。”神色又恢复了几分冷傲。
“别去了，明天去。”林悠然拉住他的手，不想放他走。
“明天会堆得更多。”陆煜川站立着，还是准备走。
“不会，到明天大部分事情就一张圣旨废掉了。”林悠然大咧咧地说。
“什么？”
林悠然说道：“折腾人的东西，也该废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