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虎拳 介绍信
关闭房门，映照在少年脸上光芒逝去。
张远脑海中的种种想法闪过，随后回归现实，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子，明白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
这少年的身子，经过那件事后，练武的资质实在太弱。
只是经过刚刚的一遭，张远破天荒的不再用一贯严厉的语气，温和道：
“怎么样，感觉好一点了吗？”
“张师傅救助及时，再加上清凉散和清神香的作用，除了感觉还有些脱力以外，其余的已经并无大碍。”
说罢，宋晓起身一拜，表达感谢，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出于什么原因。
起码在刚刚，张师傅并没有像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把他的生命当做草芥，他不得不感谢。
张远看着眼前认真鞠躬的少年，再次点了点头，语气更加温和。
“不用道谢，你毕竟是在我们作坊出的事，或多或少我都沾有关系。”
“那份清凉散和清神香对你来说很珍贵，对我来说却只是平常之物而已，所以不用太挂念在心上。”
“而且我今天留下你也和这件事有关，以你的机灵，我想应该是能想清楚的。”
少年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两鬓夹白的老者，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好一会才苦涩道：
“张师傅，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立下字据，若因为练锤导致出现意外，绝与作坊无关，是我一人之由。”
张远看着少年稚嫩坚毅的的脸庞，心中有些不忍，他很清楚，在这个社会，一份能够强身健体，还能谋生的手艺对一个生活苦难的少年有多么重要。
更别说，如果天赋和努力均超越常人，或有一定奇遇，未尝没有机会拜入内院，得阮氏武艺真传，从此真正走上武夫修行之路，一飞冲天。
这份机会，代表着的东西实在太多。
然而张远最终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后开口道：
“此事我已经询问过坊主了，非我不想留你，实不能也。”
听闻此话，宋晓的心中微微一声叹息，虽然已经觉醒了种道树，但如果能留在坊内，有老师指点，再加上各种锻体资源，那自己能快速发展的机会也会大上很多，离开了这里，再想有接触到武学的机会却非常少了。
不过要
看着少年沉默不语，张远也只能再次摇了摇头，道：
“你入学时所缴纳的20两白银，三月学费，我和坊主说了一下，全部退你，再加上作坊自身补偿的5两白银，共计25两，一会我开个字据给你，你去内院可以自提。”
说到这，张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
“至于这段时间教导给你的阮氏锻体锤法，你学到了多少都算你自己的，只要注意别外传就行。”
“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条件了。”
宋晓闻言，感激的看了张远一眼。
毕竟按作坊的规定来说，如果学徒连锻体锤法的基础关都撑不过去，那不仅要辞退，甚至学费也只返还一半，更别说之后不得再继续修行阮氏锻体锤法，
这份条件，在这个时代，可能没有一家武馆和作坊开得出来，宋晓猜可能是因为徐仲的原因，
当然他更知道，作坊既然已经开出了这种条件，就是已经和他说明，别再纠缠。
他留下来的希望也就此归零。
念及此，宋晓也只能拱手示意自己接受，只是临了想到什么，希冀道：
“张师傅，我同意这个安排，只是能不能将那退还的20两学费全部换成锻体液。”
闻言，张远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了宋晓一眼，他知道这个少年还没有死心，沉思了一会终于说道：
“这件事我可以做主，一会给你开的条子上我会备注好，到时候取银子的时候，他会给你兑换，20两银子合计可以兑换20份锻体散。”
“但我要提醒你，以你的体质，这20份锻体散对你的作用十分有限，但20两银子已经够你置换一份田产了，孰轻孰重，你需要自己考虑清楚。”
宋晓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
“我想再试试！”
诚然，20两银子够他在很大的程度改善生活，但少年更知道，如果没有实力，就是再多的银子自己也把握不住。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当机力断，在父母死后五年保护期一过，马上就将家里的田地置换，并在徐仲的帮助下进入锻造坊，那些田地早就是何二狗的囊中之物了。
如今再拿着20两银子回去，可想而知估计还没捂热，就已经在别人的腰包里了。
更别说，现在他觉醒了种道树，虽然以后不能在作坊里继续修炼，但仅凭自己也能练出不小的名堂，所以换成锻体液对他来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看到宋晓坚持，张远没有再多说什么，该说的他已经全部说了。
走到一旁的案板上提起笔，写下了条子后，交到宋晓的手上，这才开口道：
“好了，离去吧。”
“是，张师傅，您老人家保重身子。”
宋晓接过条子，再次对着张远这个面冷心热，抽了自己很多条子的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去。
张远静静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
咔嚓！
房门打开，此时太阳已然下山，月亮渐渐升起，晚风吹过少年单薄的衣袖，让他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衣裳。
正当少年的脚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刻，身后却再次传出了张远低沉的声音。
“等等！”
宋晓回头看过去，只见张远在桌子前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后，拿出两本有些泛旧的书，随后又在桌子上快笔写下了一张纸后装进信封朝他走来。
在走到宋晓的身前后停住，将两本书连带着信封塞到了少年怀中，开口道：
“你习武之心浓烈，我劝不了你，作坊内传下的白猿拳法和白猿八步因为规定无法给你，这两本里有一本是我年轻时偶得的黑虎拳，虽是一门不入流的武技，却与作坊无关，可放心修炼，若是侥幸有成，也能在这个乱世护住你的性命了。”
“另一本，是我总结的练武不同境界的一些注意事项，不算高深，但也能让你在习武的过程中有一份参考，你下去再仔细看吧。”
“至于这封信，是一封进入宁府的推荐信，虽然只是一个杂役，应该勉强够你的开支。”
“到时候拿着这封信去找宁府的纪管事，他会安排你的工作，记得带着你那五两银子过去，该做什么你自己清楚，这些不需要我教你。”
张远一一的解释了两本书和那封信的作用后，最终想到了什么，低着头神色有些阴沉的开口道：
“这世道是一个大争之世。”
“我们这样的浮萍，贱草，什么都要争，名与利，甚至要不择手段的争，否则永远都是一辈子被别人踩在脚下的命运，遇到一阵风便消散在这个世间，再也没有痕迹。”
宋晓听着张远交代的一桩桩事，有震撼也有不解，震撼在于张远所给忠告，不解在于这三样东西无一不是珍贵之物，却那么送给自己一个才认识两周的人，这让他很难想清楚。
难道仅仅是因为徐仲得原因，宋晓觉得不大可能。
张远说完，看着他疑惑的神色，轻声开口道：
“我送你这些不是没有缘由的，我和你爹宋武有些瓜葛，更多的你不必知道，都是些陈年旧事。”
“而且以你的身体，除了那封书信，那两本书对你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说完这话，张远不再开口，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终于也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宋武是宋晓的父亲，在宋晓那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
一段回忆渐渐的浮现在宋晓的脑海中。
……
雨夜，破庙，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揭开了佛像后的一片地砖，露出一个十分逼仄的地洞，将手中环抱的小孩丢了进去。
孩子正是宋晓，此时刚刚破解了胎中之谜不久。
男人看着那双与同龄人不符的沉静眼神，满是鲜血的脸上闪过一抹温和不忍，轻声开口道：
“晓儿，接下来不要说话，听我说。”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会有人来接你，到时候听到三声鹧鸪声便是那人来了，你就跟他走，他会安排好你，不用问我要去做什么，很多事不得不做。”
随后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颗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和一个药瓶，看着男孩脸上的不忍之色愈发沉重，但终于还是开口道：
“到时候冷到受不了，就吃一枚药瓶中的丹药。”
说完他脸色凝重再次开口道：
“但记住，一定要受不了了再吃，至于为什么你以后会明白的。”
直到看到男孩坚定的点了点头，他的眉头才舒缓下来，将那枚石头和两瓶丹药都丢进了地洞，在即将盖上石板时，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男孩的头，再次开口道：
“晓儿，世界上有很多人的命运并不由自己掌控，我是这样，但你不同。”
“不要怪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道：
“不过如果以后太苦了，怪一怪也无妨。”
“但要记住，要混出一番名头出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男人，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宋晓看着眼前这个和以往农家汉子的形象完全不符合的男人，心中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也只是摇了摇头吐出一句：
“我不怪你们，至于我想做的事不用答应你我也会去做。”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摸着男孩头的手，下移到男孩的脸上，捏了捏后才不舍得伸回。
咔嚓！
地砖被盖上，宋晓的世界陷入了一片蓝光。
这个逼仄的地洞越来越冷，宋晓记着男人的话强撑着不服药，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前世的点滴，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静静的等着，然而那三声鹧鸪声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后来实在熬不住，才服了一枚药瓶中的药。
服下药后身上顿时传来一阵暖流，饿到极点的肚子也开始有了饱腹感，然而经脉传来的阵阵灼痛让他知道这丹药实在不能多吃。
时间缓缓推移，那三声鹧鸪声却一直没有出现，宋晓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就在刚刚他已经服下了最后一粒药瓶中的丹药，经脉处传来的剧烈灼痛已经让他意识有些模糊。
当冰冷到极致的感觉再次侵袭，他哆嗦嘴巴开始无意识的张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当冰冷的心即将归于死寂。
他终于没有再等待，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头顶的地砖，随后就那么昏倒在了破庙中。
你答应的事情并没有做到。
宋晓在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如此想到。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茅草堆，身旁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