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笑道人
夜西都护府的编制下，是有胡人军队。
这并不值得奇怪。
当中原王朝强盛，经略西北，开拓疆土的时候，并非是一味的依靠汉人部队来打杀，在合适的情况下也会招募外族雇佣兵来作战，养寇自重中的寇，也可能是指对外宣称已经失控的外族雇佣兵或者干脆是自己人换身衣服。
使用雇佣兵是有风险。
特别是异族雇佣兵。
这些雇佣兵人手有刀枪，身上有甲胄，眼里只认钱财，在金钱的刺激和武力的怂恿下，确实能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以战斗作风残忍暴虐，无情冷酷著称，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夜西的胡人武装，就是这样一支雇佣兵性质军队。
但又有点不太一样。
除了钱财的刺激，半归化民的认同，对归义铁骑强大的崇拜之外，他们这群曾经活得和野兽一样的玩意，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德行，什么叫做被当人看，而这也支持着他们环绕在了那个人的麾下。
即便是钱财和武力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这支名为高天义从的胡人部队，依然是没有彻底野化，回归过去的生活方式，转投到某些部落去。
眼下。
这支人高马壮，身着皮甲，个个都挎着强弓的胡人军队，正簇拥着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和这支部队气息格格不入的道士快速朝南挺进。
他们在朝南奔袭的过程中。
有些杂胡部落一看见高天义从，立刻是吓得屁滚尿流的仓皇逃窜，甚至部落的牛羊都顾不上了。他们之所以如此恐惧，是因为这些曾经的同族，在皈依者狂热的驱使下，对夜西的胡人部落制造过许多惨无人道的血案。
高过车轮斩，然后把车轮放平只是基操。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鹰隼啼鸣，一位头上插着孔雀翎羽的胡人接住了一只从天而降的雪白鹰隼，他喂给了这只鹰隼一些肉干。
“真人，高天的眼睛已经看到了您要找的那些人。”
被称呼真人的那人是个面白无须，仙风道骨的道士，他体格看起外格外孱弱，俗称细狗，身上也没有多少肌肉，很难让人相信这个有肺痨鬼相的道士是一位血藏九重的武者，他便是毁誉参半的【笑道人】。
笑道人在颠簸的战马上如履平地，听到已经找到此次接应的人，一双半眯着的狭长眼睛微微睁开。
他睁眼的瞬间。
周遭的空气似乎凭空降低了数分，簇拥在他身边呈保护队形的归化胡人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疑惑的瞅了一眼四周，心中嘀咕是不是有什么阴邪的脏东西白天在附近出没，倒也没有谁怀疑到笑道人头上。
在这些归化胡人的眼中。
笑道人是个老好人。
也是个值得敬重的德高望重长者，经常护着他们，他们受了教化成了淳朴的汉民，自然是全心全意的敬重信奉着笑道人。
“无量天尊，完颜构，你们辛苦了。”
笑道人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就会对他产生信任感，外加有道士身份的加持，笑道人看着虽然年轻，但也会不由自主产生敬重之意，那是一种无形的气场，不属于武道，而是其他方面的内容。
一句你们辛苦了，就让就近护卫的归化胡人激动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为笑道人去杀几个杂胡，砍下九十九个脑袋来以表忠诚！
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感激涕零，无以言表了。
“你们这次陪着我每日每夜的跑来跑去，死了好几个儿郎，等会那些人，你们可以纵兵抢掠一番，别闹出人命就好。”
笑道人还在笑眯眯，但他的话要是落入汉人耳中，那就有些无可奈何的可憎了。
封建时代的治军水准是什么样呢？
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
不不不，那是极为稀罕的情况才会出现的情况，绝大多数情况下，封建时代的军队纪律就是，如果到了一处新地方，对当地百姓是抢走所有浮财，掳走一半的妇孺，没有找几个倒霉鬼见血威吓，可以用钱财赎人的话，那足以被称之为治军严明！
封建时代的丘八大多数就是这样。
这群有刀有枪，活着就是为了杀人和建功立业的职业杀戮者们，怎么会考虑道德问题？
所以抢掠一番，不闹出人命，在笑道人这样脑子不太正常的上位者看来，已经是非常仁慈的举动了。
归化胡人闻言欣喜，但同时也有些不安。
作为这支义从的头领，完颜构也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真人，这不太好吧，他们流离失所，我们是来接他们的，还抢他们一次，他们到地了，本就没牛羊还没浮财，会熬不过今年冬天，说不定还有白灾……”
提到白灾，完颜构已经不是哆嗦了，而是有着发自骨子的深深恐惧。
白灾就是雪灾。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虽然壮丽，但也残酷，冻的要死，又没吃的，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几百号人就能齐刷刷消失在恐怖的白色中，而和白灾有关的鬼神，更是极端的恐怖。
在夜西，白灾是四季中最恐怖的灾难。
比黄灾（沙尘暴），灰灾（洪水）都要可怕的多。
“无妨，到时候我和他们的主官说上一二，你们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事自然是随手揭过，再说你们此番出了力，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笑道人大手一挥便是敲定了此事。
而一干归化胡人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见笑道人已经敲定，况且这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吃亏的地方，自然也是不再推辞，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等会抢的时候，哪些目标身上浮财一看就是多又足，哪些目标一看就是没油水的穷鬼。
只有平日里接受教化，或者说汉化程度最高的完颜构心中隐隐不安的迹象越来越大。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些做胡人时不觉得的问题好像这个时候的都冒出来了，完颜构被求知欲折磨的有些受不了，于是乎准备向敬重的笑道人询问一二，以求指点迷津。
可当他看见笑道人笑吟吟的面容时。
所以的疑问忽然都冰消雪融了。
管那么多干嘛呢？相信笑真人便是了，笑真人是不会害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