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风起

由于队伍规模超过了10万人，且夹杂着大量的民夫、工匠，因此范文虎的南路军行军速度十分缓慢。对此他也不着急，因为对于自己这路人马的定位，他心里很清楚。

直到七月末，两路大军才会师壹岐岛外海面。此时草原军兵力已达14万，援军的加入让之前低迷的士气大振。按理说应该乘势立即展开登陆战，进攻东瀛大宰府，但是两军却迟迟不能达成一致。

忻都希望集中兵力再入博多湾，一雪前耻，然后大军直插大宰府。范文虎却认为博多湾一带东瀛人已经做好了完善的防御部署，应该分兵绕路，攻其不备。

总指挥不在，忻都和范文虎属于同一级别，谁也指挥不了对方。一番争论之后，两个人不欢而散，各自回到自己的旗舰。范文虎不想在博多湾登陆的原因很简单，自己这一路军的战斗力比东路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捏个软柿子还行，真的跟东瀛人硬碰硬，搞不好会出现大溃败。而一旦因为大规模溃逃而造成兵败，自己这锅就怎么也甩不掉了。

再说，就算勉强打赢了，自己伤亡太大，后面那么多好处，自己没有人马怎么去抢？

与忻都的争吵并没有影响范文虎的心情。他照例喝了七分醉，美美的在旗舰的豪华卧舱内睡去。

大洋深处吹来的风越来越大，带走夏日的燥热，整个舰队里的点点灯火，此时随风起伏，仿佛沃野上的萤火虫，不知疲倦的妆点这仲夏之夜。

赵昺没有喝酒，也没有睡觉，而是跟文天祥一起，来到甲板之上。他张开双手，闭上眼对着风来的方向做出拥抱的样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说道：“老师，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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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今天忻都和范文虎继续就下一步的计划进行扯皮，士兵也百无聊赖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家常。

湛蓝的天空上高高的飘着片片羽毛状的白云，东南方的海面上挂着半截彩虹，没有常见雨虹的孤状弯曲，色彩也不鲜艳。

接近傍晚，云彩越积越厚，移动速度很快，势如跑马。虽然云层很低，但是能见度却非常好，远处的山树皆能清晰可见。

日落时，西方地平线下发出数条放射状红蓝相间的美丽光芒，发射至天顶再收敛于东方与太阳对称之处，颇为壮丽。

一直在甲板上盯着天空的张老三，一个活了35年却在海上飘了20年的老艄公，赶紧跑回舱中寻到文天祥，说道：“大人，可以确认台风真的要来了，最快今晚就能到达。”

张老三是蛙人小队的一员，由于范文虎的提防，现在只能全部以亲兵的身份，跟在文天祥身边。他们的头领，是留起了头发的元太。

文天祥闻言，轻声道了一句好，叫大家依照计划行事。

发现台风前兆的不止张老三，一些将领通过各自渠道都觉察到了天气变化，并向各自的主帅忻都、范文虎提出需要赶紧采取防范措施。但两人一方面忙着与对方较劲，一方面全无海洋气候经验，故不约而同的都没有采纳。

只有江南军张禧所部和也速穹尔所部，将战船做了分散锚泊处理。而这时其他大部分战船仍是“缚舰为城”，紧紧绑靠在一起。

八月一日，台风真的来了。一时“暴风大扇，洪波滔天，烟飞云不敛，雷雨如暗夜”。

草原军4000余战舰仿佛玩具一样在飓风中互相碰撞，破碎进水，然后沉没。哭喊声在大大小小的船只上爆发，但是又被飓风紧紧封印在发声人的周围，根本传不出去。

赵昺现在有点感谢范文虎把自己留在旗舰上软禁了。旗舰巨大的身躯不但抗风能力更强，在不断的撞击中也尽显优势。接连把周围几艘船还原成木板之后，船上上多了几个大洞的旗舰船身开始倾斜。士兵们开始慌乱的四处逃命，无人再去管赵昺的死活。

文天祥带着蛙人小队，很快与赵昺汇合。蛙人小队不知道从哪里搬出几个充了气的皮囊，看样子是整张羊皮缝合而成的，有后世的抱枕大小，然后在前胸和后背各自绑一个。

看着这原始的“救生衣”赵昺啧啧称奇。然后张老三指挥众人，在船尾处依次跳下，跳的时候一定要等前一个入水并划开一段距离之后，下一个才跳。

很快12个人都到了水里，然后按照张老三事前的安排，尽量然后一艘艘船只，往岸边游去。

12个人中，蛙人小队都是水里面泡大的，赵昺也狠狠练了半年游泳，只有文天祥水性不是太好。张老三分出两个人来，拖着他前进。

终于几个人见到了陆地。这是一座小岛，虽然面积不大但此时却是成了海中之人最大的庇护所。岛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紧紧靠拢，抵御着威力减小的暴风雨。

他们上岸后也自动结成一个小队，把赵昺和文天祥护在中央，由张老三带领，寻找暂时的避难之处。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山洞。其实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山壁上的凹槽更合适。不过虽然浅好在足够宽阔，几个人能完全躲进去。

赵昺对着蛙人小队众人抱抱拳，说道：“今日能逃离虎口，全仗各位拼死相护。今后必当后报。”众人赶紧拱手谢恩。

赵昺又望向文天祥，文天祥会意，指着旁边的一位年轻人说道：“这是谢云之子谢廷。谢家从他的祖父（谢国明）起就是博多的大户，并且曾担当小吕岛岛头，在当地颇有威望。等台风过去之后，如果我们能找到船只，就直接去往小吕岛，然后找不到船只，就等着东瀛人过来，由谢廷去交涉。他自幼在东瀛长大，与当地武士多有结交。只要给足贿赂，在不知道我们真实身份的前提下，不愁他们不同意送我们去小吕岛。”

赵昺点点头，对文天祥的安排十分满意。也就没有再多说话，往山洞底部缩了缩，望着依然如瓢泼而下的大雨。静静的等着暴风雨之后晴天。

备注：谢国明（？—1254年前）是一位南宋末年临安府的商人，后来居住在日本的博多，成为在日华商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曾经担任过小吕岛地头，为圆尔辨圆所在的承天禅寺的重建工作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博多的日本人至今仍感谢谢国明为博多的繁荣带来的贡献，敬称他为“大楠大人”，博多最大的节日祗园山笠曾经出过他为主题的山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