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初平,一个骗子
林初平心底里“嘿嘿嘿”笑了。
诶嗨,这几个年轻人,有警惕心是好事,可这阅历,浅得很。
说的是寻人,可寻的谁呢?这地方有几个蚂蚁洞我都知道!哪里来的外人?扭扭捏捏的羞涩样子,定是故意让我起疑。
林初平喜滋滋给自己发了一张好人卡。
什么寻人,借口罢了。
既如此,那可不就拿捏了!
哦吼,易如反掌,易如反掌啊,岂不称了我这平生之愿?
恶魔小人林初平叉腰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
谢西洲没加入到聊天之中,他站起身,悄悄扫视着屋子的布置。
进门左手边的书架上凌乱摆放几本半旧不新的书。
一盆半死不活的盆栽压在一本旧书上。
一张四四方方的大桌子靠在墙角,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桌上散乱一堆积木。
那个男孩在那边拼积木。
孩子的表情有些不耐,没什么技巧可言,他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有些淡漠。
机械地、随意地拼接着,看不出玩的乐趣,似乎只是为了动而动。
谢西洲脑子混乱得很,仿佛有什么在叫嚣,一阵一阵的洗涮。
谢西洲头疼的厉害,面色却不动声色。
默默观望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走了过去,抱臂倚靠在门边。
湿漉漉的积木,连带桌面湿了一大片。
林初平走了过来,语气如常,“小安没什么朋友,平时除了拼积木,就发呆。我们请了人做了祈福,”说着递了一个过来,语气有些苦涩,微微垂下头,“总归会有办法的。”
男孩冷冷瞥了一眼,又很快埋下头。
谢西洲接过,打量几眼后很快就拆了重新拼接,而后随手置在桌上。
手感还是干燥的。
男孩抬头看他一眼,默默递给他一个,也是沾了水,看起来湿漉漉的。
外面的大晴天照得人暖融融的,谢西洲心下诧异。
放下疑惑,他开始重复之前的拆解动作。
一切都很寻常……那倒才见了鬼。
“啪嗒。”
一声响起,林白郁手中的积木掉桌上了,
仿佛触发了某个禁忌的机关,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
小家伙惨白着一张脸,有些无措地捏着手指,仓惶抬头快速看了卧室的方向一眼,整个人惴惴不安,惶恐至极。
“嘭——”的一声巨响。
林初平的妻子猛地推开了门。
随之而来的,是那盆半死不活的盆栽里探出的藤条,挥动着,拖拽着林白郁。
仿佛苏醒的饿兽,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嘶吼着,示威着,手中紧攥着一把尖刀,在藤蔓的借力下,瞬间就一把薅起那个男孩,恶狠狠扎向小男孩腹部,声音尖厉。
“八十号!你为什么要让它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
这一幕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又或许反应过来了,只是于事无补。
更残忍的说法是,这不过是一折子戏而已,按着这个地方背后主人的意志,演给他们看的。
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男孩没有挣扎,甚至在最初,他只是不停颤抖——仅此而已。
林初平见了,奋力扑上来,推开了那个发狂女人。
众人压制着,找了绳子捆住。
林声白暗暗撇了一眼谢西洲,心绪有些复杂。
“巷子里出来的杂种!”
“有什么资格!”
女人嘶吼着,双目通红,得体的面容此刻扭曲不堪。
“啊啊啊啊啊!!!”
“真该死,蠢东西!”
小男孩身上大片鲜血涌出,腹部被刀捅得稀碎。
整个过程,他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只碎裂的蝴蝶,那样轻易折碎了翅膀。
眼角坠着一滴泪,说来好笑,泪的主人就如此轻易过了一生。
人间一场大梦,是缘,是劫。
有的人热情,有的人冷落,有的人处在期间如鱼得水,有的人注定死于此处不知所措。
“我注定要溺死在梦里,美梦,噩梦,幻梦,谶梦。”
“无人可救我,无人看见我……”
“我终此一生,此间数年,没有归处。”
“漩涡,将我紧紧包裹,我陷于其中而不得出。”
“祂说,带我走啊……呜呜呜~”
“胆小鬼就是一直在黑暗里的……”
一片幽深的洞窟内,一盏灯忽的燃起了。
洞窟内环绕的声音深深浅浅,如泣如诉,细碎的声音,如同绝望的呜咽……那些灯,一盏一盏,自下而上,慢慢点亮了。
石壁清冷,明灯如昼。
每盏灯上,都立着一只沉睡的蝴蝶。
风吹过,烛火摇曳。
霎时,满天蝴蝶盘旋飞舞,扑棱棱离开了这个天地。
*
周围一片寂静,灯光照在林白郁身上,血迹似乎更深了。
谢西洲目光紧盯着林初平,他显然有些崩溃,整个人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嘴唇不自觉蠕动着,似乎不停在喃喃自语。
“疯了……真是疯了……”
他又看向那个妻子,却对上她猩红的眼眸。
她的目光热烈贪婪,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你是……八十一号?”
“哈哈哈……好啊…呵~”
一瞬,她的目光茫然了。
“八十一……号?”
“他在哪儿?!”
“呵呃~,在哪里!告诉我!”
“八十一号呢?他哪去了!他到哪里去了!”
大片大片的,都碎掉了。
墙壁展露着它的狰狞,美好的幻想撕碎。
哪里有什么温馨小家,时代一捧灰罢了。
女人消失了。
她的声音在飘荡。
裴潇沂慢慢抬手。
“嘘……我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男孩忽的化做了无数只蓝黑色闪蝶,扑棱着翅膀,黑压压一片,霎时从窗子里全部飞出。
太阳早早消失,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了月亮。
那群神秘而美丽的蝴蝶,向着月亮飞去。
遗留的血迹中,生长出一小片透明的花朵。
晶莹剔透如雨后的精灵,像梅花上的一捧细雪,又像穿过松林的一抹朝阳。
地面以花朵为中心,向周围蔓延出一层白霜。
女人消失的地方,此时出现了两只浅浅的脚印。
随着白霜的厚重,逐渐清晰,脚印还在继续。
一步,两步,三步……脚印持续显现在地面,向着林初平逼近。
或深或浅,伴着血珠滴落声。
屋子静谧,落针可闻。
因此这些声音格外清晰。
“嘀嗒……”
“嘀嗒……”
“嘀嗒……”
一道压低的声音似乎无知无觉得模仿着。
一只冰冷的手摩挲着林初平的侧颈。
“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啊?”
“分明啊,怎么样都好,没有最坏的,自然,也就没有更好的了,一团糟……好的坏的,我就在黑暗里活着啊。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骗子!骗子!!!
呵,也许我还在想,这只是暂时的,可惜不是啊,我一直都在啊……”
声音的主人发出一声轻笑。
林初平颤巍巍摩挲着口袋,却发现空无一物,吓得六神无主。大祸临头,大概知道逃不过了,哆嗦着唇,什么难听骂什么。
“恶劣?残忍?现在你知道了,那当初,你究竟怎样看我的?”
“一个骗子,装什么装?狗东西,你要求个好宿命,我做个好人,成全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坍塌还在继续,显出灰蒙蒙的一角。
那是小世界的缝隙。
林初平面色狰狞,五指慢慢变得尖细,黑褐色的眼珠慢慢呈现绿色。
他脸色难看得要命。
其他人震惊地看着林初平外貌的变化,又眼睁睁看着他突然暴起,反手钳制住一个什么东西。
出手狠辣,身下传出尖叫。
骤然抬头,林初平松了手,目光沉沉看着几人。
准确来说,是看着谢西洲。
他怔怔看着,似乎想说点什么,突然又被掀翻在地。
看不见的敌人话多,但林初平显然放弃了抵抗。
林初平变回了那个林初平。
原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结局。
来得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