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华山,言明盗书始末
乘船北上三日,遥见潼关卫城阙,城阙正对风陵渡口,岳天青心中闪过故人。
忽想到金光上人此次折戟武当,也不晓得以后峨嵋派掌门会是由谁来坐……
幽幽的,岳天青突然问道:“灵珊,你晓得峨嵋的开派祖师是谁么?”
岳灵珊见他莫名如此问,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回想道:“好像是女侠郭襄吧?”
此事不算隐秘,岳灵珊倒是知道。
岳天青点点头道:“郭襄女侠的首徒法号便是风陵,其来意便是这渡口。”
岳灵珊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由好奇问道:“她一个巴蜀之地的峨嵋派掌门,为什么会给徒弟取一个咱们华山脚下渡口的名字?”
“难道她是在这里收的徒弟?”
林平之也好奇看过来,岳天青却想到此事说来话长,莫名又不愿再说。
摇摇头道:“我不晓得,可能就是你说的这样罢!”
岳灵珊见他也不知道原因,顿时有些失望,道:“什么嘛,不知道的事你说什么?”
岳天青笑笑道:“闲来无事,我就说说而已。”
林平之笑道:“岳兄你可不闲,每日我都见你苦练内功,要么便是解答在下疑惑,实在麻烦你的很。”
“不过也教我晓得岳兄能有如今的高深武功,绝非单是天资,发狠倒是占去一大半。”
岳天青摇头道:“以往我也很少如此用功,不过前些日子我去嵩山,左门主传我一卷法门,这法门不久之后就有大用,我是不得不用心研习。”
岳灵珊闻言问道:“哥,那你修练的如何了?”
岳天青摇摇头,有些发愁道:“有些微末进境,若以常理来修练,只怕需要一两个冬日才能有大进展。”
他心中很是紧迫,要晓得莫说是一两年,只怕一两个月之内任我行就会有大动作。
如此紧迫下,他已经在考虑舍去真经总纲修练纯阴,但也正应如此,才有现在这点点进境。
“还要一两年?”
岳灵珊讷讷无语,但还是点头道:“那也不慢,毕竟任我行已经六十多岁,咱们才二十岁。”
林平之闻言脸上一喜,问道:“岳兄,你的意思是两年之后,便能敌过任我行了?”
这些天虽少听他谈论魔教,但每次说到,都是咬牙切齿,恨意浓郁。
岳天青想想并未隐瞒,点头道:“是!”
“不过一两年太久,只怕我们都等不起。”
林平之听到岳天青肯定,心中原本那抹喜色,反而泛出淡淡失落。
他自知此生难报外公舅舅丧命之仇,只敢想等到正派联合剿灭魔教时,在其中不吝性命的奋战,便就是了。
可在岳天青嘴中,甚至还嫌一两年太久。
岳灵珊道:“我哥要不是忌惮他的《吸星大法》,就是现在胜过他又有何难?”
“不过是仰仗邪门武功而已——”
她颇为不屑。
林平之转念想到岳兄本就在江湖中难寻敌手,又岂是自己可以比拟?
心中那点失落散去,拱手道:“岳兄,无论何日你要除去任我行这魔头,还请通知在下一声。”
“只要能除去任我行这魔头为我外公报仇,我这条性命愿交由岳兄差使,万死无悔。”
他神色笃定,心心念念的便是除去任我行为他外公报仇。
“万死无悔?”
岳天青道:“林兄你此话说的也太吓人了!”
顿顿他继续道:“我现在还没有十全把握,只怕是要改动我的内功心法,再闭关一段时间。”
“还请林兄放心,若真有那日,我一定邀林兄见证。”
“一言为定!”林平之硬声道。
岳天青点头回礼道:“一言为定。”
三人说话功夫,小舟已停靠到潼关卫渡口,岳灵珊付过钱,三人直奔华山。
一路上山,都没有人迹,等进到总坛,也只有几个杂役守着。
见到岳天青兄妹二人回来,而且面无哀色,顿时欣喜的上前行礼,打听起华山派众人在武当的情况。
听闻华山派无一人受伤,众人都很是欣喜,问道何时回派。
他们见到曲非烟等众女弟子回来,携带年幼弟子下山,只留他们看守,心中自是惴惴不安,像是被抛弃一般。
岳天青解释道现在事多繁杂,他们还归期未定。
众杂役难免有些失落,但见岳天青兄妹二人还带着客人回来,便欢笑起来,言道今日必定多做酒菜,好好吃喝一番。
他们虽是杂役,但岳不群品日素来温和,岳灵珊也同他们有说有笑,华山门规、等级也不森严,和普通弟子没什么区别。
只是未收录进山门,不传授武功而已。
岳灵珊欣然答应,这些天都在奔波,可算能好好吃顿饭了!
岳天青支开岳灵珊,教她去猎些野味。
岳灵珊晓得他是要对林平之言明偷盗《辟邪剑谱》一事,也颇觉面上无光,就顺从答应下来。
林平之见他支开岳灵珊,纵使已经猜到,但心中还是止不住有些忐忑。
岳天青领着他一路走到自己所居小楼,绕到屋后登上山坡,从一棵松树下挖出用兽皮包裹的袈裟和古籍。
见林平之有些期待的盯着,岳天青道:“咱们还是去屋里看吧!”
“好!”
林平之喉咙有些发干的答应。
二人进到小楼,由于他的叮嘱,杂役仆从从不进他屋打扫,四处都蒙上厚厚一层尘。
岳天青伸手一掌扫过,劲风卷走桌椅上的灰尘。
“林兄还请将就,我这屋子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住人了!”
“无、无碍!”
林平之有些支吾的应道,抢先落座。
岳天青见他急切,有些怅然道:“林兄,只怕我拿出来的东西要让你失望了!”
说罢,岳天青也坐下,将兽皮拆开,取出古籍,将之放在一边。
林平之见到却是瞳孔一缩,只因上面赫然四个大字。
“葵花宝典!”
世人皆知东方不败天下无敌,所修练的便是《葵花宝典》。
他未曾想过岳兄竟也有葵花宝典。
难道他武功如此精深,便是因为修练的《葵花宝典》?
林平之心中无数念头闪过。
但岳天青却先摊开那袈裟,想想从中一折,只露出一半道:“林兄,这便是你林家完整的《辟邪剑谱》!”
“但为你好,你只能看一半。”
说完,岳天青将袈裟往林平之面前一递。
岳天青如此直接,倒令林平之有些不适应,强做尴尬道:“岳、岳兄,我家的《辟邪剑谱》为何会在你手中?”
岳天青道:“此事我稍后会解释,你先看过再说吧!”
林平之闻言接过袈裟,细扫一眼便震惊的站起身道:“怎么可能?”
“我林家虽数代单传但都有子嗣,我林家的《辟邪剑谱》绝不可能是什么要自宫的妖魔武功。”
说完他就要摊开袈裟,仔细看个明白。
岳天青见状伸手一掌拍出,柔绵掌力将林平之击退蹭蹭倒退几步,袈裟也随着他脱力掉到桌上。
“这就是你林家的《辟邪剑谱》。”
岳天青眸光冷厉,忽而又反问道:“你还记得在福州,你想拜师进华山,我曾言华山派和你林家还有一桩旧事么?”
林平之被他这一掌瞬间拍清醒过来,回忆下道:“记得!”
“当时我还好奇究竟是什么旧事、还有一桩什么令你担忧的事,害得我不能拜师进入华山派。”
“我也问过父亲,他确信我两派从无交集,没有任何旧事。”
岳天青眯眼道:“你父亲他确实不知道,其实确切来说,你林家与我华山还有灭门的血海深仇。”
“只是这一段过往被有心之人藏起来,我也是拨茧抽丝后才隐隐探明。”
林平之闻言不解,华山势大,父亲后来还曾言不配上门结交,遂求外公携他拜访。
外公晓得他们为华山所救,隐隐还有些欣喜,颇为开心能与华山搭上关系。
若说华山有心灭门林家,都不必如何屠戮林家,只消岳天青不从余沧海手中救下他们便可。
而且岳天青话中隐隐带恨,显然是自家曾做过对不住华山派的事。
“难道是曾祖父当年也曾剑挑华山派?”他心中不敢置信。
但又觉岳天青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何况岳天青也曾和冲虚掌门比试,此举也算不得灭门之仇。
“难道是曾祖父曾杀过华山的掌门?”
可自己进到武当,众人皆知他和岳天青关系要好,也无人提及此事。
一时间,林平之满头雾水,迟疑问道:“咱们两派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而且实力相差悬殊,如何会有灭门大仇?”
岳天青叹口气道:“坐下吧,我与你仔细说个清楚,你也就知道我为何要……”
顿下,他道:“为何要拿你林家的《辟邪剑谱》”
林平之闻言落座回凳,暗忖岳天青要想杀他易如反掌,却要同他细细解释,只怕其中大有隐情。
想到这里,他更生忐忑。
岳天青缓缓问道:“你曾祖林远图曾是少林的和尚,后是还俗,此事你晓得吧?”
林平之点头道:“我晓得,我祖父当初便是南少林的弟子,后来还俗,创下镖局娶妻生子,救人之难,行侠仗义。”
‘娶妻生子’四字林平之说的极重。
岳天青摇头道:“我查探过消息,他娶妻生子时,已经练过《辟邪剑法》功成名就,你们实则不是林远图的子孙。”
“你也休要急着反驳,真假你可问你的父亲,我也没有必要诓骗你这桩陈年旧事,我只是想对你说明。”
林平之闻言看向桌上的袈裟,面色变幻很是难看,又问道:“那你说的旧事是?”
岳天青道:“你曾祖自美说是还俗,名义上其实叛逃,实际上是桩针对我华山派的阴谋。”
林平之脸色更加难看,想要驳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嗫喏道:“岳兄,我曾祖父到底是有如何针对你华山派的阴谋,你就请直说吧!”
岳天青便就从五岳并派引发少林忌惮,故意施此阴谋引发魔教攻山说起。
期间林平之但有所问,他都可一一言说清楚。
他对岳天青本就很尊信,再加之此事也没有必要骗他,等说完一切之后,林平之面色皱如酱饼。
林远图叛逃出莆田少林寺,却在毗邻的FZ市成家立业,少林都未缉拿他,尤其是红叶禅师还晓得《葵花宝典》自宫一关不可绕过,好烧掉《葵花宝典》,都不曾过问林远图,着实奇怪。
而且他觉岳天青没理由编出这些瞎话来骗他,他随时也可以找些江湖的老前辈问清此事……
最后,岳天青道:“正因如此,在得知青城派要对你林家下手,我才会提前去你林家。”
“其实当时我本无心相救,只想拿走这本荼毒武林的秘籍,但见你阖家待我不错,才不住出手。”
“而且我见过你林家传下来的辟邪剑法……”
岳天青摇摇头道:“太过普通,林远图的剑法造诣其实不高,当初能名扬武林,也只是仰仗这《葵花宝典》残篇。”
“我相当怀疑这剑法也不是他从宝典中悟的,而是红叶禅师钻研几十年悟出来的,只是交由你祖父名扬而已。”
林平之沉默住,惨然笑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当初不愿引荐我拜入华山派,原来是我祖父引得魔教两度攻上华山,害你五岳无数前辈性命。”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曾祖父能打遍黑白两道无敌手,而他们练的剑法却如此普普通通。
原来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只是形似而已。
进入武当后,他武功眼界开阔许多,自是能看出自家剑法成色。
如实来说,同普通的武当剑法都没有可比性,他之前还一直不解此事,只当是父亲和祖父没有学到精髓。
岳天青点点头,忽而笑笑道:“都是往事,而且我不觉得对付魔教有什么错,只是我不喜被人如此算计,你是林家唯一传人,应该知道此事。”
顿顿他继续解释道:“至于当初偷拿,其实也没有办法!”
“我华山鼎盛时尚因为这害人东西,都差点落得门派除名,如今我派势弱,我实在不敢透出风声,而且它留在你们手中也迟早会害你林家子孙,若它为别有居心之人所得,更会遗害武林,再三斟酌下,我只能偷拿了。”
“此事确实是我对你们不住……”岳天青颇为真挚的拱手赔罪。
藏在心中许久的事说出,他反而心宽许多。
林平之站起身,弯腰拱手回礼道:“岳兄你这话言重,既然当中有如此隐情,你还摈弃旧恨冒险出手相救我和父母性命。”
“我……我……”
林平之嗫喏道:“我是真不知此事,否则也无颜还喊你岳兄了!”
岳天青淡笑道:“这倒也不必,我非只看过往,而且此事你们却不知情……”
犹豫下,他继续道:“若你不信我所言,大可找老前辈询问这些旧事,但绝不可对外人提及,尽量连你父亲也不要说。”
“否则我派和少林撕破脸皮,第一个覆灭的便有可能是你林家。”
林平之暗忖少林华山派都是自家能招惹的起,便点头答应。
又有些犹豫问道:“那、那此事便如此过去了?”
在他看来,华山派险遭灭门之祸,岳天青又如此费尽心思的查明,甚至连魔教都牵扯其中。
不当草率勾销才是。
岳天青摇头道:“江湖诡谲,算计一刻也不曾停止,这些近百年前的算计,当事人都早已故去,我再重提旧事,拿来报复少林未免显得无中生有,也没什么必要。”
“少林此次也蒙受大难……”
岳天青自觉这其中也有他一份功劳,毕竟依照原文中来看,少林可没有什么损失。
“就算了罢!”
林平之不知这其中隐秘,拱手讷讷道:“岳兄的肚量还、还真是可比海阔,竟如此就消弭仇怨。”
“我却时刻都惦念着青城派的仇怨,无一刻不想奉还,如今还添魔教新仇,如同乌云时刻遮蔽心头。”
岳天青笑笑道:“我这是旧仇,好坏对我难说,可能我还是其中的受益者。”
“你这是却是新仇,应该报还的。”
“只是……”岳天青有些迟疑道:“余沧海此次也已身死,依我来看,你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林平之摇头恨恨道:“那是魔教作恶,可不是我报仇,之前他派弟子在我家中杀戮,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起码我也要杀尽这些手上沾过我林家血的青城派弟子才是。”
以血还血,岳天青心中赞同,他可不信奉什么少林那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屁话。
别人受难时不见他们出来主持正义,等到别人报仇时,反而蹦出来喊什么冤冤相报,劝苦主咽下血仇,助纣继续为虐。
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这里,岳天青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以你现在的武功,胜过青城派的普通弟子应该不难,报仇是可期的。”
林平之也颇喜的点点头,忽而叹气道:“我林家之仇易报,可我外公舅舅他们……”
他眸光低沉,岳天青安慰道:“魔教邪徒数万,岂是你一人可以拔除?”
“待学得武功后,多多行侠仗义,除去四处为恶的魔教邪人,未尝不是报仇。”
林平之暗道也只能如此,便点头答应。
他并未再问《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事宜,也未想观看,只道林家以后再无家传剑法,岳天青心中更放下此事。
颇觉自己也谋算转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