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睦月真白
“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大叔?
刚从大学毕业没两年的春希有些意外,对于年轻人来说,第一次被叫大叔是最备受打击的一件事了,特别是你还觉得对方跟你年纪相仿的时候。
他摸了摸下巴,才发现最近由于精神颓丧,一回到家就喝酒睡觉,刚刚发售的《暗黑破坏神2》光碟还放在电脑桌上,动都没动。更别提刮胡子了,也不知道这几天同事都是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春希再次将视线挪向眼前喊自己大叔的女孩,她双手插兜,黑色的短双马尾、黑色的口罩、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的短裙,最显眼的是脖子上还套了个黑色的项圈。
“明明叫睦月真白,却是一身黑的地雷女吗?”
春希不是处男,他在大学的时候交往过一个女友,最后因为一些小事彼此都感到厌倦了就和平分手了。
所以他也没有处女情结,但对于年纪轻轻就玩得很花的女生,他始终很难抱以好感——既然拿着父母的钱上学,为什么不在学业上多加努力呢?
难道性带来的多巴胺,有通过学习获得成绩时的多巴胺来得强烈吗?
就在春希还在内心,对着初次会面的女孩进行道德批判的时候,殊不知自己的第一句话就已经说漏了嘴。对方此时眼角噙着泪水,低头对着翻盖手机,正在激烈地打字。
千禧年的东京,小年轻特别喜欢在网上的一些匿名博客搭建自己的主页。这是互联网的黎明期,没有任何监管、没有任何规矩、没有人知道你的年纪、没有人知道你的所在地,每个人都可以在网上展露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
所以他在这时,很可能已经被少女挂到主页上,全家都被诅咒好几回了吧?
“我今年21岁,别叫我大叔。刚刚喊你地雷女也是我的不对,别骂了,太脏了。我回家会刮胡子的。”
春希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逗乐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女孩,她愣了一下就停住手里的活儿,仰头看向春希,单手捂在嘴边,露出一颗虎牙,一边坏笑一边说道:
“21?你确定?大叔,你好恶心。”
恶心恶心,这个词就像这个时代年轻女生的时尚单品,可爱的东西也是恶心,让她们有一点不舒服了也是恶心,我都不知道她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了。
不过,她既然都笑得那么开心了,应该已经放弃自杀的念头了吧?
5w円,这么简单?这可是我打工一礼拜的钱啊?
可能是看到春希单手插兜,一个人在那里默默抽烟,没有接她的话茬,少女的脸就像七月的天,一下变得险恶了起来:
“嘁,对了大叔,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跟踪狂吗?”
“不是。”
我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那你是喜欢我吗?”
“哈?更不是了。”
地雷女是这样子的,有点姿色就以为全天下接近她的男人都喜欢她了。
这弱智的对话搞得春希一下子烦躁了起来,他在电线杆上掐灭了烟卷,揉乱了头发就准备离开了。
可他的背后,刚刚还在笑着的地雷女似乎对于被无视这件事极度的敏感,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果然是这样子吗……”
就转过身,独自站在了月台边缘,而此时栏杆上的警报器忽然发出了叮当叮当的声响,这是电车即将过站的预警,正常人听到这个刺耳的警告声都会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以防被电车的风压吸进去,而地雷女却像兔子跳一样,嘿咻一声就一跃而下——
“神经病?”
刚吃了过量精神药物的春希虽然最没资格说这句话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因为他真心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春希做车掌也有小两年了,他明白电车从预警到入站,其实还有一小段缓冲时间,但这也不代表着绝对安全,最大的问题是值不值得一搏。
“……毕竟是5w円。”
远处的电车正在高速驶来,春希嘴边吐出肺里的最后一口烟,白色的烟犹如夏日的云,他不知道,自己纵身跃下时黑色的西装外套就像帅气的战袍,在地雷女眼里简直帅炸了。
他拉住地雷女的手腕,上面全是自残的疤痕,手感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少女纤细的皮肤。他猛地一拉,直接将还在发呆的睦月真白拖进轨道一侧的避难口。
这也是春希敢于冒险的最大原因,没错,为了给不小心掉下去的人提供紧急避险的场所,月台的正下方其实都是空心的。
睦月真白还在发愣,春希已经一只手将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里面的支架,防止被风压吸进电车的滚滚车轮里。
哐!哐哐!!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到电车入站的声音,车轮猛烈地撞击着铁轨,就像雷雨之夜近距离地发生了一场雷暴。
睦月真白闭上了眼,而春希强迫自己睁大眼珠子,观察着一切的细节。
没多久,电车紧急制动,月台上的另一名乘务人员吹响口哨,乘客开始疏散,电线杆上的喇叭也开始播放紧急广播——
春希看到身后的电车已经完全静止了,先是松了口气,又对着胸口的睦月真白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你看,你惹了多少麻烦,大家都要为你加班了。”
“嘁!”
可惜,地雷女就是地雷女,素质十分低下。不仅完全没有感恩之心,还要咂嘴表示下不满。
不该救她的,这5w円赚得有点昧良心了。
就在春希有点破防的时候,怀里的睦月真白忽然低下了头,在他胸前用蚊子般的小奶音,嘟哝道:
“……谢谢你救了我,大叔。”
这是什么心境的变化?她刚刚不是还在寻死吗?
春希有那么一丝丝地动摇了,但毕竟对方是地雷女,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更不能被对方的外貌给欺骗了,她们都是空有一身好皮囊的小恶魔。
接近她们,只会变得不幸。
于是他为了降一降睦月真白对自己的好感度,就此划清界限,便一脸严肃地斥责道:
“说了,我不是大叔。我今年21岁,刚刚从大学毕业两年。我受不了你了,今天就此别过,我们互不相欠!”
“嘁,真会装。”
就在他们两人还卧在避难口聊天的时候,不知何时电车已经被挪开了,外面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作人员正拿着手电筒照着他们,还露出了一脸困惑的表情。
似乎在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我的加班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