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病卧床榻
她先坐到床边，伸手抚摸着床上的人，柔声问道：“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男孩有气无力答应道：“好多了。”
“那就好……”胡丽亚说。
但她好字还没有说完，儿子便又咳咳的咳嗽起来。
李清明暗叹口气，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也曾有女儿，最见不得孩子生病受苦场面。
虽然贸然打听别人病情不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得了什么病，去医院看过吗？”
胡丽亚的身形僵了僵，向李清明的方向侧头说：“兄弟我等会跟你说，我先喂他吃药。”
李清明心下了然，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讨论病情。
于是便找个马扎坐了下来，不再出声，望向院子里，思考起张秋蝠的事。
被吊死鬼抓走……到底什么意思。
西耳房里传出了冰箱开合的声音，然后是塑料袋撕开的声音，然后是液体倒入某种金属容器的声音，
李清明知道不合宜，但还是隔着窗帘向胡丽亚望去。
只见胡丽亚正把一个中药包丢进垃圾桶，然后将一把绿草样的东西放到电热壶中，按下开关。
电热壶立刻传出来哗啦啦的工作声响。
李清明愣住。
他知道，很多中药房会代为熬药，将熬好的药封装进中药袋里，病人拿回家后冻进冰箱中，需要喝时再拿出来加热。
胡丽亚刚刚就是在这么做。
但令李清明费解的是，她竟然把从山上挖来的中药（暂且称之为中药），和熬好的中药放到壶中一起加热，这样真的不会破坏药性吗？
万一那药成了毒，反而会要人命的。
不过他毕竟不是人家父母，实在不好说什么。
过得一会，药逐渐加热，满屋子弥漫中药的香味，然而那中药香里，却还混合着一股腥臭味，想来就是那绿草的味道。
李清明不禁皱起眉头，这绿草到底什么玩意，煮熟了为什么这么臭呢？
胡丽亚将电热壶关上，把里面的中药，混合着绿草，一起倒进一个大瓷碗中，端到孩子面前，
“快，把药喝了就好了。”
那孩子喘不过气，无力地说：“妈，好难闻。”
胡丽亚安慰道：“良药难闻，喝了就能恢复健康了啊。听话。”
说着，便一勺一勺喂起孩子，不大会，便将那一大碗中药喂了下去。
孩子喝完药，像跑完了完一场马拉松，呼哧呼哧喘着气。
胡丽亚满脸欣慰：“好孩子，真棒，想吃什么，一会儿我给你做。”
孩子摇摇头：“我不饿，我想睡觉。”
胡丽亚点点头，帮他掖紧被角：“行，好好睡吧，睡醒病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发出极有节奏的声响，啪、啪、啪。
不大会，孩子的鼾声轻轻响起。
李清明隔着帘子望着这一幕，心中百般滋味交织。
以前他也曾看着妻子哄女儿睡觉，觉得无比温馨，今天看到胡丽亚哄她的孩子，虽然同样有爱，可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妻子和女儿，不由一股悲苦浮现。
终于，胡丽亚轻轻离开西耳房，把门缓缓关上，然后对李清明露出抱歉的微笑，
“不好意思大兄弟，光让你干等着，饿坏了吧。”
李清明连连摆手：“我没事，你才累坏了吧？”
胡丽亚说：“你稍等会，我马上做饭。”
“别麻烦，随便吃点儿什么都行。”
胡丽亚的手脚真够利索，一阵叮铃哐啷，不大会，便端上了两碟菜，一碟醋溜白菜，一碟葱炒鸡蛋，一盆馒头，一盆稀粥，两个碗。
两人围坐在桌前，边吃边聊。
李清明许久没吃过东西，一口鸡蛋一口馒头下肚，只觉得整个人温暖了起来，浑身上下又生出许多力气。
吃了一阵，忽然听到西耳房传来轻轻的翻身声。
胡丽亚也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再没有其他声音，知道孩子没醒，才继续吃起来。
李清明见状，知道对方一心一意系在孩子身上，便又问道：“他得的什么病？”
胡丽亚笑一下：“肺部肿瘤，恶性的。”
李清明吓了一跳，原本见她笑容满面，表情又轻松，还以为是什么感冒咳嗽，顶多肺结核之类的。
没成想孩子竟然得了这么严重的病。
他问：“情况怎么样？”
胡丽亚说：“医生已经宣布死刑了。”
李清明只觉得口中一阵苦，手中的馒头也重了许多，该怎么安慰这个母亲呢？
他经历过丧子之痛，他知道那有多么难过。
可他幸运的是，不需要看着女儿一步步走向死亡。
胡丽亚一定比自己难过很多吧。
正这样想着，谁成想，胡丽亚竟然又笑了一笑，满脸轻松，
“但我们最近遇到个好中医，他给我开了个药方子，你别说，孩子喝了之后，状态真的在逐渐变好。”
她的样子没有一丝作伪，明显是真话。
可这怎么可能！
李清明又惊讶又迷惑，他并非不相信中药，只不过他知道中医有一句话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什么样的医生，能让孩子喝了几副药后，得肺部恶性肿瘤的身体就能立刻变好？
太上老君吗？
李清明无法相信，但胡丽亚的笑脸又不似作伪，盯着她瞧了一阵，他忽然明白过来。
所谓的“逐渐变好”并非真的，只是这位可怜的母亲为了安慰自己，故意虚构出来的一种假象。
她在骗自己，骗到自己真的相信了。
李清明感到悲伤，不由叹了口气：“唉。”
胡丽亚见他的样子，哈哈一笑：“我知道你不信，算了，不聊这个了，你不是想听听吊死鬼的事吗？”
李清明这才想起来，他不是来探病或探亲的，他是来查案的。
他得找到张秋蝠，那个被吊死鬼抓走的女人。
于是说道：“没错，那吊死鬼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见过吗？”
胡丽亚扬起眉头：“当然啦，村子里不少人都见过呢。”
村里不少人见过吊死鬼……
这里的吊死鬼是什么山上的某种动物吗，谁想见就能见？
他试探着问：“我们说的吊死鬼，是同一种东西吧，你说的该不会是什么大型动物，俗名吊死鬼。就像闽南地区会把炸油条叫做油炸鬼。”
胡丽亚撇了撇嘴，显得很不以为然，然后换上严肃的表情，凑近说道，
“当然不是，就是人吊死后变成的鬼，我们村有人见过。”
李清明见她态度严肃，更加疑惑：“谁，什么时候，怎么回事到底？”
胡丽亚把筷子放下，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的什么人听到似的，
“那年夏天的清晨，张五奶奶上山采蘑菇……”
房顶的灯忽然闪了闪，屋子蓦然陷入某种诡异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