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闹鬼矿
矿上气味并不好。
工人们身上过于浓重的体味混杂在一起，不用指望他们有稳定的水源能洗澡。工作一天从矿上出来时，只能用牛肩胛骨刮一刮身上大量的汗水泥土。
就连上厕所都是用挖好的旱厕，坑内的天然肥料，还能卖给村里的农夫。
苏叁不懂个中弯弯绕，只觉得腥臊臭气，再一次阻碍了它的嗅觉。若不是鼻子已经升级过了，它能活活被臭死过去——有时候嗅觉太灵敏不是好事。
就这，要不是鼻子过滤了许多恶臭气体，苏叁最少也得呕吐一会。
如此恶劣的环境，猫都受不了，这些人居然能够忍受。
这一刻，猫对人刮目相看的原因，居然是人的忍耐力和适应性。
漫步进入矿洞，便是幽深狭长的隧道。碍于工具、技术和人力的限制，深层的矿很难挖，工人只能卖力的挖浅层矿。
对猫来说，洞并不算深，可对人而言，能见度大大降低，缺氧、无光，可能会倒灌进来的水，都能要人命。再加上只能用明火照明，导致氧气消耗剧烈。
黑暗无光的矿道中，苏叁犹如隐没于黑暗中的幽灵般飘荡。这些隧道和洞，全部都是人工开凿，有些洞口上钉了木板，警告工人此处不通。
苏叁依靠夜视眼，探着头仔细打量被封上的洞口，有些寂静无声，有些隐隐有风在动，洞内隧道弯弯绕绕，直线的视线看不到太深的内容。
猫有点犯难，坐在了地上，先歪着头用后足抓了抓痒。
无疑，矿场很大，里面隧道纵横交错洞口众多，活脱脱一个蜂窝煤。
找矿场的秘密，没有半点线索的情况下，猫只有一只，难道要全都探索一遍？
猫又不是老鼠，虽说有可能见洞就钻吧，但现在的苏叁肯定是不会。这还在其次，重点是要钻的洞未免太多了吧。
不行，还是找找矿洞里有没有活人吧。不，没有活人，死人也行。
有死人，也能暴露出很多问题，就算只有一副骸骨都可以。
耳朵支棱起来，鼻子发挥起作用。进了矿洞越走越深，嗅到的味道越发清晰，大部分都是泥土气味，其他杂乱的味道间或有些，但不似外面棚户区那般混杂。
苏叁仰着头用鼻子嗅探空中气味，仔细探查之下，发现有烟味——有东西在燃烧。
顺着燃烧的烟味，深入到隧道之中，随之而来的是震动，或者说是声波。苏叁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道道的波纹，为它勾勒出矿洞内的景象。
追踪声音，从大道拐进小道，再钻入废弃的矿洞，好一通跑，隐约间前方出现了橙黄的光晕。
随着深入，苏叁本以为空间会越来越狭小，结果却反过来，山中空间越来越大。
山腹中本就有空阔的天然山洞，工人又扩大了山腹，所以里面反而空间更大。“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呼！”
火把上的光芒照亮了一方空间，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
三个工人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依然在挥舞着十字镐砸着石壁，火星四溅之间碎石崩飞激起灰尘。
有人就好办。
苏叁匍匐前进，稍微接近一下三个矿工，看看这三位晚上不睡觉的内卷王，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
当然，苏叁不是来抓人的。
“大哥，咱们在这里偷偷挖，真的能挖到银子吗？”
“挖着看看呗，之前听别人说，从这里偷偷挖到了银子然后藏起来带走了。工头都没发现。咱们不也是来碰碰运气嘛。”
“可我听说，这里面藏着吃人的鬼。我怕……”
“怕什么，不是说只抓落单的人吗。咱们三个人，手里还有镐，任谁来了都能给他一下。要是真的挖到一块银子，咱们哥仨下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大哥，不至于吧。一块银子就能行啊？”
“行，肯定行！黑风山物产丰富，腾家命好在这里开采出了铜。听经验丰富的工头说，有时候运气好，这一条矿脉除了铜之外还可能藏着其他宝贝。挖到银子的，肯定就是跟铜一起长出来的！”
“哦，大哥真有见识。原来这些矿都是地里长出来的啊！”
“那当然，咱不就在山里挖呢吗。这不是地里长出来的，难不成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我也听老人讲过：金银铜铁地里长。有命好的，翻地的时候，还从田里挖出过狗头金，一下子就改了命变成了福贵人。”
“别废话了，快挖吧。要是被工头发现就糟糕了。”
苏叁没听到有用的信息，倒是工人们反复提到过矿上闹鬼的事。腾家的矿是铜矿，其中还包含了其他矿物，这倒也不是啥奇怪的事。
闹鬼。
猫琢磨着，若是能见一见这个所谓的“鬼”，没准对腾彩花的事会有帮助。
凌虚子的逻辑就是不放过任何信息。跟腾家有关系的信息，都可能跟腾彩花有关系。
“世上没有人，是脱离于万事万物之外活着的。就算是独居的人，也会跟其他人产生联系。”
无意间，苏叁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只要存活于世间，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与事物构建起联系。某种细小的举动，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所有生命，都被圈在一个巨大的因果圈中。
腾彩花是腾家的大小姐，腾家的任何事她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就算有意排除她，可她身上流着的血也是腾家的血！
讲道理，矿场这地方要是想藏些东西的话，那可太简单了。
工人口中所谓的“鬼”未必是真的。
按照凌虚子的理论：人只不过是在不清楚真相的情况下，把未知且会伤害人的存在，简单的称之为鬼或妖怪。
如果可以的话，不止是要亲眼看见，最好还能验明正身。
猫现在有一种选择：眼前正好有三个人，钓鱼又恰巧需要鱼饵。
三个人，失去了照明物，是不是会引“鬼”出现？
苏叁眯起了眼睛，思考着这三人的命运，是否真的被猫所掌握。猫爪缓缓的伸出来，抓挠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尾巴绷直，耳朵向后背，背脊毛发竖起。
“呜。”
喉咙深处发出微弱的低吟。
——好难抉择。
它盯着插在墙边的火把。那顶端的一团火焰时大时小，燃烧并不稳定，像是有风在吹，也像是在熄灭边缘挣扎。
这个世界是否公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很显然，还未演变成需要一只猫来为这种问题而焦虑。
事态一直处于发展的阶段，与猫的意志无关。
火把有燃烧时间。
“走吧，今晚白忙活了。”
工人提起火把，他注意到了照明工具的状况不好，扛着工具抬起脚，要在火把完全熄灭之前离开矿洞。
不然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失去视觉，人剩余的感官不足以支持其在无光环境中，成功走到地表——他们不想成为新的失踪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