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示威
永泰宫
此时宫内端坐着的只有当今圣上李坤宁，太后江羽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而他面前跪了四个人。为首的那人眼睛已经哭肿，但他狠狠咬着下唇不出声，室内寂静，更衬着宫外呼啸而过的风，卷着零星几片的雪花。
半刻之前，这里还是热闹的景象。
“母后，前些日子儿臣命人采了些新鲜的菊瓣回来。”上官辞轻轻捏着江羽的肩膀，她一边说着，身后的婢女端了一盘金黄可口的糕点奉在江羽的面前，“今日啊，正巧做了菊花糕，给母后尝尝鲜，也正好去去秋日留下来的躁郁之气。”
江羽微笑着点点头，道：“辞儿上次做的桂花糕正合哀家的意，比御膳房那些厨子做的好吃多了，哀家可一直惦记着你的手艺呢！”她说罢，看了旁边的戚贵妃一眼，又道：“这惦记着惦记着不就又来了吗！不像有些做媳妇的，只知道舞裙一穿讨圣上欢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记起来哀家。”
戚冉柠敛去眸子里复杂的神色，不发一言。
原本还算温馨的场面被李坤宁的一身戾气打破，他来得极快，连门口的太监都难以提前传报，就见他身后的公公押江凌进门，跪在了中央。
不等江羽开口，李坤宁侧着身子，对江凌眼神似刀，厉声道：“跪下！朕没让你起你就不许起！”
江凌一身紫袍却毫无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红着眼睛看向江羽，几乎声泪俱下：“姑姑！救我！！”
李坤宁刚坐到高处，殿外进来了三个人，与江凌交好的太子李琮第一个跪下道了一声“父皇饶命”。
二皇子李珏和永宁公主李依诺则是顾及太后面子陪同来求情的。
江羽扶着江凌要把他拉起来，看着江凌哭着不肯起，就拧着眉毛质问李坤宁：“发生什么事了？就不能让凌儿和琮儿起来说话吗？这么冷的天让他们跪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她眼中只有江凌和李琮，竟全然不管其他二人也跪在地上。
“朕没让他跪出去，跪到雪地里就已经是很仁慈了！”李坤宁看着江羽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连平日里他最喜爱的太子也不屑去看。
若不是屋内炭火烧得足，江凌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连江羽都觉得如临冰窑。
“你让他自己说说！他做了什么？！”李坤宁扶着额头不想再看江凌，戚冉柠轻轻坐到他身旁替他捏了捏肩。
“姑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江凌死死地抓着江羽的衣摆，哽咽道，“真的不敢了！”
“偷窃考题！当朕的人都死光了吗？！你什么水平朕不知道吗！”李坤宁道，转向江羽，“若他今日不是参加此次考核，而是会试殿试！偷窃考题那就是死罪！”
江羽用手臂牢牢地护着江凌，道：“皇儿何必如此小题大做？这是两码事！”
上官辞在一旁不敢开口，跪得端端正正，戚冉柠在李坤宁耳边悄语了一句，李坤宁深吸了口气沉身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江凌，你那么看重你作的文章，你就把它默写百遍，后日给朕。”说着，他转身拍了拍戚冉柠的手，轻声道：“阿柠，你带他们先出去吧，朕与母后有话讲。”
“是。”戚冉柠起身施了一礼，走到江凌身边柔声道：“请诸位随妾身走吧。”
江凌看了江羽一眼，抹了泪就对着李坤宁磕了个响头，说道：“定当下不为例！”
江羽看得满脸心疼，怜惜地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一边说一边为江凌拭去眼泪：“你们去吧。”
上官辞垂眸咬了咬牙，也只能跟着一起起身离开永泰宫。几位皇子公主谢过李坤宁后也跟着出去。
顷刻间，只剩下江羽和李坤宁相对而立。
“皇儿今天这么做，无非就是来敲打一下哀家那”江羽敛了神色，仿佛刚刚御前失态的不是她一样。她语调平平，一举一动间尽显威严之色，“觉得江家对江凌的管束少了，过于溺爱了？”
“不是敲打，母后言重了。”李坤宁语气也淡，“只是提醒母后。”
“凌儿他还小！你今日发这么大火因为此事将他凶成那个样子，你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又如何！”江羽问道，“你自己都说了，那日的考核又没那么重要！”
“母后既出此言，可有考虑过是否对他人公平？”李坤宁缓缓向江羽走去，靴子的后跟磕在木制地板上，一步一响，“儿臣最开始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母后，后宫不得干政，难道母后忘了吗？”
“除了朝廷里的事，只要母后不插手，您做什么儿臣都是支持您的。”李坤宁走到江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羽，缓缓说道：“可今天呢？母后格外护着江凌，从这件小事中就可以看出来——”
“母后很想要权力，若朕放纵，是不是就意味着朕默许你开始把控朝政，再将这姓李的江山换成姓江的——”
“阿宁！”
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江羽陡然提高了音量，不甘示弱地回视：“你这般防着哀家，不就是因为哀家不是你的亲娘吗！”
李坤宁轻笑一声，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微眯起眼睛道：“朕感恩你的养育之恩，但不代表，朕会纵容，朕的地位与尊严容他人无视践踏。若真当有人如此，朕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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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片雪花便已有桃花瓣那么大，冷风一吹便吹到言絮耳边的青丝上，像是簪了一朵初春的娇花，本来会是眼波流转的灵动美人此时眼神却冰冷地可怕。
元璟之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他就那么染着万人不及的笑，眼神也温柔极了，说出来的话却是“知一杀一，知百杀百”这种赶尽杀绝之类的话。
言絮不禁打了个寒颤，杏目盯着元璟之，像一只欲亮獠牙的小兽，打起十二分地警惕。
她怎么可能忘了，元璟之可是头号危险人物！
哪怕他实在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事实上却是他用这张温柔漂亮的脸说着最恶毒的话。
言絮不禁重新思考，若真与他对上，胜算究竟还剩下几成？
言絮对上元璟之深不见底的黑眸，正欲说话，却听见元璟之低声笑了出来：“方才我说笑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元璟之认真地道：“如今大辰律令禁止随意杀人，就算是高官权贵都得思考一番会不会祸及自身。”
“毕竟，我还是很惜命的。”元璟之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