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爱德华子爵与夏洛克大人
一阵温暖和煦的微风吹过。
珍妮呆呆立着。
女人站在对面自信地看着她。
珍妮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仿佛大脑只是一片空白。
但是她知道，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怎么样，现在就跟我来清洁稻草吧。”女人得意地说。
结果她话音还没有落下。另外一个人影几步就奔到近前。
“快！把珍妮给我！”
女人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的帮手！”
“现在是我的了！”
“我要供应人吃饭的！”
“我这里更着急！”
“我刚教会她啊！”女人在后面崩溃大喊，但声音远了。
珍妮还呆呆的，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一个不认识的少女拽着一路跑走了。
“快！索菲亚大人在等着呢！”那少女边跑边喊。
“啊？啊啊？”
珍妮一脸懵，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受欢迎。
一路狂奔到了地方，她立刻被这个陌生的冷面少女推到一个古怪的仪器装置前。珍妮还没有看明白，就又被冷声问话。
“珍妮是不是？”
珍妮老实巴交地点头。
“不喝酒？”
点头。
“从来不喝？”
“从来不。”
“那就好！”陌生的冷面少女长舒一口气，
“我这里已经换了好几轮女人了，每一个都保证说滴酒不沾，不过几眼没有看住，就已经醉到捧着罐子呵呵傻笑了。醉倒了是小事，消耗我的珍贵材料可不能忍！这可是病人等着要用的！”
“管理员跟我推荐你，说你最老实，你可不能辜负我。”少女警告道。
珍妮只能点头。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酒精的蒸馏。”
“我教你如何使用这套仪器。”
珍妮这才能够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套装置。
一看就很不寻常。
原因珍妮自己也说不上来，因为使用的器皿很常见，而且很粗陋，是一些陶制品，珍妮家里也有的。
但是珍妮绝对不会想到用眼前这种古怪的方式把它们链接起来。而且用的是一些珍妮没有见过的晶莹剔透的管子连接。只要一看就知道，工作的人做的时候的很精密，很仔细。他一定有珍妮不知道的目，不是胡闹。
地上垒了一个土灶，燃着一个柴火堆，上面吊住一个大铁锅烧着。
铁锅内部装满了水，水中居然又吊了一个小一点的陶罐烧着。陶罐的开口被用纱布细细塞紧了，只有一个古怪的双层的透明管子一头插入其中，一头延伸出去。
有一种即粗糙又精细的冲突感。
少女谨慎地瞥了一眼珍妮，然后才从身后拿出来另外一个瓮。瓮口一打开，一股特殊香气飘了出来。
“哦！”珍妮惊叫起来。
是葡萄酒。
“怎么？！”少女立刻警觉起来。
珍妮老实的摇摇头。
少女于是揭开陶罐封口，抱住酒瓮，小心地倾倒。
晶莹透亮的血红色的葡萄酒如同一线漂亮丝绸，注入了泡在铁锅的陶罐中。
注入完成后，少女又往其中丢入几颗小石头。
石头？
珍妮看不懂，酒中为什么丢石头？
而且想煮葡萄酒为什么不直接烧呢，为什么还要一个罐子套住另一个。
虽然珍妮从未喝过，但这葡萄酒她一闻就知道是非常昂贵。一定是爱德华子爵的珍藏，能换上好些叮咚作响的金币。
珍妮曾经听说过，之前子爵战场征召，某某农民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爱德华子爵因此赏赐了农夫一杯酒。农夫喝完后回来对附近的邻居吹嘘，说那是神明的佳酿，是以后他死了上了天，才能饮用第二次的美酒。
珍妮的很多邻居听了都很羡慕，因为农夫上了天才能饮用第二次，他们却连第一次都没有，这辈子嘴巴都沾不到这好东西。
珍妮又探头瞧了瞧，心想，那农夫形容的神明佳酿，大概就是她眼前这些被倒在这粗劣陶罐里的了，然后被毛糙地用地上的柴火煮着。
那也怪不得她来之前的女人，冒着被赶走的风险也要偷偷尝尝。
但是珍妮也很疑惑，如此宝贵的葡萄酒，大人们都是直接饮用的，她从未见过人用罐子煮。
这样是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珍妮忍了又忍，但实在舍不得好东西被破坏，还是问出了声。
少女仍然在警惕的瞥着珍妮，就像防贼似的。
“不！”
“它们已经在发挥自己更大的价值！”冷面少女厉声道，“是让爱德华子爵醉倒了出门去对领民撒点气，或者，拿去拯救几个生命。”
“人的生命超越金币！”
少女声音很冷淡，但说完她就骄傲地挺起胸膛，“这是夏洛克大人在教导我的时候说的！他还说，我以后可以当面称呼他为——校长！”
珍妮瞧着，这个少女说完，脸上像突然散发出万丈金光。
珍妮微微出神。以前，珍妮从未在这个年纪的女孩身上见过这种神色。
她们都是怯懦的，低矮的，深深的躲在人群后面的。
“好了，你看着点火焰。”
少女不愿意耽误工作，说完这几句就立刻行动起来。
珍妮瞧着，少女又拿出了一个新事物。
一根长长的细的管子，管子中有一道红色细线。
这东西是晶莹剔透的，珍妮很惊讶，她从未见过，哪怕在富有的子爵那里都没有见过。
“这是温度计。包括这里的所有透明物品都是一种叫玻璃的新材质。它们非常脆弱！这些东西只有一套，极其珍贵，都是从夏洛克大人那里借来的。我们都必须非常小心！”
少女厉声解释。
看到珍妮点头了，她才放下心，把温度计塞进陶罐开口的细布里。
放完，少女仔细盯住温度计上的刻度看。
“火力加大一点。”半分钟后，她才说。
于是，珍妮赶紧拿上柴配合。
珍妮配合了少女好一会。火小了就加柴，火大了她们就一起提起陶罐。反正就是不停反复折腾。
“为什么不直接煮呢？”
珍妮擦着额头的汗问。
“[因为水的沸点有100度，而酒精只有78度，使用水浴法加热，能够控制加热温度在100度以下。目前条件太差，只能先粗糙蒸馏但只要我得到石什么什么的]……那个词语没有听懂，后边背不下来了。”
少女一口气没有喘，啵啵啵的给珍妮念了一大串。
“什、什么意思？”
珍妮傻眼，像听到了天书。
“我也不知道。”
少女突然泄气，
“但夏洛克大人说，理解不了先背诵。如果能够完全背下来，就可以成为他的学生了！我就是因为记忆力好，才被夏洛克大人从一群女孩子中挑中的！”
珍妮就见少女脸上又开始放光了。
“而且，夏洛克大人给我解释了这套仪器是如何运作的！我已经懂了！”
“首先，这些酒其实大部分都是水，只有很小部分的酒精，你从酒中喝到的风味物质就更少。你瞧，我们先加热了葡萄酒，经过加热，酒精就慢慢地从液体变成了气体，它们在陶罐中汽化后，慢慢地上升，然后进入这条透明的冷凝管，再遇到用来降温的冷水，就又会变为液体，只能顺着管子往下走。我们只要在装置的最末端放上一个罐子接住，就能够把葡萄酒中的酒精单独蒸馏出来收集了！”
珍妮憨憨的笑了笑。
她一个词语没有听懂。但不影响她知道这是好事。能够在现在给病人用上的都是好东西。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少女看着温度计，又给冷凝管中灌注了一批新的冷水。
于是，珍妮随着少女的目光，把眼神投递到装置最末端，那里套了一个小小的牛角状的玻璃管。
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慢慢地，一滴、两滴……
牛角管滴出了透明的液体！
“酒精出来了！”少女兴奋大叫。
……
……
菲利普独自坐在一间阳光充足的房间内。
窗外，太阳在渐渐地落下去，一片橙色的夕阳光落在门口。
老菲利普喜滋滋地瞧着桌面上被自己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他在画画的中途，又忍不住停下来，满怀欣喜的用手去碰碰这些漂亮物品。
锋利的漂亮裁纸刀，切割利落的小羊皮纸，画画线条干净利落的羽毛笔，鲜艳亮丽的各色颜料。就连微微带着臭味的黑色墨水，飘到菲利普的鼻尖都是是特殊的香气。
这是他，一个一生操持一种手艺的匠人，对使用自身所使用的工具的喜爱！
就像骑士珍爱自己的宝剑，国王关心自己的皇冠。
最关键的是，菲利普很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在前几天还属于爱德华子爵的物品。
都是好东西啊！菲利普感叹。
他以前别说亲自使用了，就是看见……也只能眼馋地看看。
所以，当今天早上菲利普根据小乔治的说法来到河上街84号报道，据说这里已经成为抗疫临时委员会的宣传部。
这是夏洛克大人亲口告诉他的。而抗疫临时委员会的几位正式委员也在隔壁办公。
而当菲利普亲眼见到夏洛克，他才发现这位大人竟然就是昨天亲自来自己家门敲门的青年。
菲利普立刻诚惶诚恐，害怕夏洛克事后责怪。自己祸事临头。
而夏洛克大人却安慰了他。
再说宣传部的事情，夏洛克大人亲口告诉菲利普，他已经被招录成为宣传部的特殊专家人才，享受特殊专家津贴。
虽然菲利普听不懂津贴是什么，但大人物不责怪自己没有认出他，这样的人物能够给出的许诺，总归是好事吧。
再然后，就是夏洛克大人交给他这一整套的漂亮书画工具，让自己把他指定的一些神圣故事再绘画出来。
就因为这些新工具，菲利普一天心情都很好，画画都格外有动力。哪怕没有什么津贴，有这些漂亮东西用，菲利普就很开心了。
菲利普想着，翻出今天一天的绘画成果，一张张的整理起来。
这些绘画格外的巨大。甚至是八张羊皮纸拼出的一张画。
因为经过夏洛克大人的说明，这些画是要被贴在邻居们经常经过的道路上，让街坊邻居们看得见、也看得懂的。
就像教堂里的巨大的亮丽的花窗玻璃。
有[宣传作用，而且要真正宣传进街坊们的心里]。
当时夏洛克大人是这样说的。
所以，画面风格是，[内容通俗、简单易理解，颜色鲜艳，招人眼球]。
画面内容是一些[神圣故事的再讲述]，菲利普被要求在画面上格外突出了一些细节，比如说，被神明派出下凡的天使拒绝接触市民的双手，因为讲话太贴近被神明厌恶的蠢人等等……
菲利普今天仍然像在为教堂工作一样，他想着，微微出神了。
“菲利普，今天怎么样？”
菲利普正发着呆，夏洛克大步走进来了。
菲利普连忙起身，就像见到爱德华子爵那样鞠躬行礼。此刻在他的心中，夏洛克大人也和爱德华大人是一个层次的人物了。
他必须表现出对上层大人物的尊敬。
但他腰还没有完全弯下去，就被一双年轻的手用力的扶住了。
菲利普突然发现自己想弯，也弯不下去。
菲利普抬头，发现夏洛克正对他微微一笑。
菲利普满脸疑惑。
但夏洛克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假装无意地揭过这一段，
“画纸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当然，大人。”菲利普连忙递出。
夏洛克哗哗地翻看过去，“很好。”
他手往下一收，又一翻，“感谢您今天的劳动。这是您今日的报酬。”
菲利普看到夏洛克递上的袋子，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但当他接过，打开一看，却瞬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大人！这不至于！”
袋子中躺着一颗胡椒。
虽然当初夏洛克招募菲利普的时候，就许诺他会给胡椒做报酬。
但领主让民众做事，最后却不兑现诺言不是常见吗。
爱德华子爵还许诺过，会给跟随他上战场的人封爵呢，可能吗？
原本菲利普只是觉得，夏洛克大人看起来和爱德华子爵有一点点不一样。
所以大人对于他自己的诺言，大概会执行个三成吧。
那自己也有利可图了。
菲利普想到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给夏洛克大人干了一个月后，得到一粒胡椒罢了。即使最后只给几个铜币，他也一点不奇怪。
但这工钱，竟然是一天一粒胡椒？！
那自己岂不是在，每天挣黄金？！
天啊，敢从大人物口袋里挣黄金？！
菲利普不怕工钱低，只怕工钱太高！
他今天还能够回家吗！
或者说，在给夏洛克大人干了一个月后，他连同自己口袋里的黄金，还能活着吗？
菲利普想到这里，害怕极了。两条腿都哆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