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们生活在茧之中
三四月份的天气偶尔就已经格外闷热，白天还能听到酷似蝉鸣的鸟叫，因此每次暖风吹到胸口都会激起悸动，瞬间将气息变得厚重，男人眼中的夏天是周期性的外界感知，只要他的身心觉得现在是夏天便是夏天。欧维尔重重喘了几口气，在教室走廊静立享受这股气味，他想起家里人说被子晒太阳后的香味实际是螨虫烤焦，于是联想到夏天的香味就是人烤焦，好反人类的想法。
他来到窗前，伸出手臂感受热风包裹，那感觉渗入皮肤表层加热血液，直到欧维尔听到几句微弱的呼声才缩回手，他回头寻找声源。
楼梯间拐角，他跟着急促脚步下楼，在对方回头时开始打量，西部牛仔间蓄势拔枪对决。
对方身材并不高挑，面容姣好但属于那种很容易被他忘记那种，肩膀上披着两小条尾辫用浅紫发圈扎紧，手攥她校服衣角和抿嘴神情也显姹紫嫣红。
“对不起啊学长刚刚直呼你名字...我是问我哥才知道的，你别在意。”女孩局促的解释，弯指尴尬挠动脸蛋，“我叫柳叶，柳树叶的柳叶，楼下高一的。”
欧维尔不难猜出答案，她哥是柳雀，她现在盯上我了。还未等他开口，请求就已发出：“那个...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学长？”柳叶伸出她的双手，娇小手掌中央变出纸笔。
缄默良久，他在对方快要缴械投降之前在纸上留下一串号码，像接头。
她在收获成果后俯身鞠了个幅度不小的躬，踏着比上楼时更为急促的碎步下楼，他看着这只脱兔逐渐消失视野，想着是否自己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播种了一颗注定畸形的树苗。
哈哈，管他呢，我甚至都没说一个字。他轻松的回到教室。
欧维尔使劲摇摇头，嗔怪自己竟然已经回忆到此种地步，环顾四下，但也只不过是在反复确认已经失去逃脱的可能性。
他在电梯中不安的等待，前后各两位黑衣男子将自己拥簇在中心，他只能频繁抬头看着小屏幕跳动的数字，数字却在“3”之后消失了。欧维尔侧头想要确认黑衣人摁下楼层按键，但那排按钮只有三个，也就是说三楼之后各位都不知身处何方，他这才完全慌神，表面佯装镇定的背后已经做好跪地求饶的准备，只要对方肯饶过自己一条命。
漫长的等待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不知其中哪位黑衣人说道：“出门右转直走就到。”欧维尔别无选择，迈开像跑完速耐的双腿走出电梯，贴墙将僵硬身躯右转，在电梯门合上声音消失后，猛地扶墙跌坐在地。
这难道真是要杀了我吗？我啥也没做过啊！
欧维尔起身回到电梯口，发现电梯门设置如同墙壁一般毫无违和感，只有一侧的上下电梯按键提示着这里并非墙壁，在多次按动下，那扇门仍未打开。这是真回不去了，欧维尔只能接受被安排的命运，无法逃避。
···
为什么会选中我？
那位在桌子前的长者被漆黑包裹，但柳雀始终觉得他在微笑，还是一种对孩子提出愚蠢问题时包容的微笑。“不是单单选择你，是选择一大堆像你一样的人。”长者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感觉，给人一种极强的引导性，“相当于我们在选择你这件事上，重复了上万次。”
“我们...选择你...上万次？”
长者并未过多解释，而是继续将话题继续：“当然，我们人也很多，这里只是总部位于河狸区的分部而已，类似的还有很多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也很多很多。”
柳雀快速思考长者的话，得出一个眼前的事实，自己被神秘机构选中了，不，应该是大部分像我这样的人被神秘机构选中了。
长者也没有接着往下讲，用遥控器打开了柳雀斜前方的电视机，后者险些被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闪昏了头。电视中播放的是新闻联播背景的女主持人，是在播报近期各地频发的连环杀人案，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紧接而来的真相却逐渐放大柳雀的瞳孔。
『食...屍...獣』
视频中和常人无异的食尸兽跟在对方身后，在刹那间突袭将前者摁倒在地，不到片刻便起身匆匆离开，徒留地上一具仿佛被野兽捕杀后的尸体。
柳雀因为观看影像后的生理不适，抱着角落垃圾桶将中饭悉数吐出，血肉模糊的冲击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接受。“这样的案例，摆在明面上的，已经不是少数了。”长者的声音变得低沉，道理不言而喻，“当家里冒出蟑螂时，那就说明暗处的蟑螂已经挤不下了。”
“...我们要怎么做。”
“杀光它们。”
长者的声音如同利刃出鞘，散发凌厉寒光。
“我是说无论所谓的食尸兽是谁，或者无论是谁变成了食尸兽，务必要杀光它们！！！”
柳雀没有被慷慨激扬冲昏头脑：“总归得有什么手段吧，单凭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怎么杀死那些所谓的食尸兽，这难道不是把我们当炮灰吗？”长者倒也不恼：“不必担心，在一支小队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责和能力。”随即发光物体被扔向柳雀怀里。
这是嵌合器，你只需用它附着你的任何随身物品，彼时你就能得到属于你的能力了。倘若你想要唤醒嵌合器的能力，就像往常一样使用被嵌合器附着的随身物品就行，至于嵌合器的能力和强度，都取决于你本身的生命力，这是我们难以干涉的，也是我们想用人口基数来寻找精英猎魔人的原因。
“猎魔人？”
“没错，我们选择的就是猎魔人。”长者停顿了一会，像在回忆，“我也希望，你将会是一位精英猎魔人。可惜的是，你连嵌合器的能力都没有。”
柳雀闻言低头，手中发光物体的光芒并不亮眼，只能算是黑夜中的微弱烛火。
长者随即补充道：“这是很正常的事，你们B27小队中包括你在内的八个人，只有三位拥有嵌合器的能力，还全是进攻型能力，这也奠定了你们小队的基调。”柳雀发问：“那我算是退出了吗？”长者摇摇手指道：“不，嵌合器不是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个的，传承或接替嵌合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当队友无法作战了，你就得接过他的嵌合器继续往前顶。”长者这时才讲到重点，“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脱身就能脱身的。”
这也太黑了。柳雀心想。
···
田园时光，几人感慨乡下城镇的变迁。云霞染色间，在黄昏落日边缘散步，大片鱼塘在篱笆后展现出来，水面中央喷泉制造水柱分外显眼，扎堆鱼头攒动跳跃于波浪起伏，欧维尔看得入迷，全然忘却烟灰染指，一旁的伙伴开口问这里为何没有被拆掉，看来是最近拆迁改造计划已经深入人心。
这里又没规划进商街，河对面拆掉的人家都拿到一大笔钞票呢。谈到这里的欧维尔将那截烟头一抛，身边伙伴闪躲怕被扔到。还是乡下好，虽然也快城乡结合了，但是至少还有点人味。
你不觉得匪夷所思吗?，死那么多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多的老百姓围着，几天了就上过一次电视，还他妈的把死那么久的人囊括一起了。喋喋不休的是顾籍，欧维尔的高中同学，谈吐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愤青。
欧维尔在潋滟水光下看着他，闪烁余晖绚烂夺目，反复说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B27小队，嵌合器，食尸兽。这些都是无法启齿的秘密。
作为副队长，欧维尔有着知晓其他队友身份的权力。在另外七个队友中，他只认识柳雀，那个看见队友就亮出笑脸的中后卫，但印象也就仅此而已，还有只是和他妹妹有过一面之缘。我得见见他，虽然自从毕业之后的再次见面竟然是以战友的身份，想想就荒谬。
不过也不算作茧自缚了，有熟人的感觉真好。欧维尔窃喜道。
“你能不能改改动不动走神的臭毛病啊？”顾籍没好气问道，“言归正传，你还没讲完你跟你前女友的感情史啊大哥，别吊别人胃口啊喂。”
夜色逐渐降临，在黑暗的帷幕落下之前，率先消失的就是鱼头，它们纷纷回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只有几只还发挥表演欲继续扑腾。如果不是那种晚上出来害人的生物的话，我也还能继续这样生活吧。欧维尔随即在心里咒骂了一句食尸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