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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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枫树之下,落叶飘飘,一袭青衣,倚栏听雨,似与这自然浑成一体。

浅棕色的长发让发冠高高束起,黑眸闪过一丝狡黠,依旧难以掩盖那钟灵天下气质。

少年稍稍侧身,朝着身后的黑衣人询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听闻少年的问话之后,黑衣人即刻拿出了刚收到的信递给眼前之人,“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妥,水月山庄那边我们也放了消息,这一切都是中州铲除江湖势力做的,与我们毫无关系。”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少年原本阴沉的脸上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如此最好不过了。”

锦官低头思索了片刻才回了一个,“是。”

“把我的披风拿过来,这天有些冷了。”南宫明月说罢,将目光从眼前的假山处移开,由锦官执伞跨步走向前院。

南宫明月所栖身的落霞别院是格拉尔皇族在中州为他们王子设置的院落,介于地理位置较为偏僻,故而到目前为止中州的人都未曾发现,身为一国王子的南宫明月难以将自身看作国仇家恨的局外人。

当年那场血流飘杵的战事,那场夺取他亲人的入侵,自小便目睹太多死亡的他早就将生命存在的意义当作了复仇,血液里累积的复仇种子逐渐扩大,他担心自己不能完成父亲的遗愿,他不能失败,不然等着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他要利用帮着宁王铲除江湖势力的机会暗中拉拢中州各大门派,在厮杀中交友,同时也不断地替中州积累仇敌。

南宫明月现身每一次的朝会时都带着巨大的煎熬,位级世子又如何,有皇帝宁王的栽培又如何,他终是以质子的身份留在中州,他出现在这里,就是耻辱。

“锦官,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呢?”南宫明月声音嘶哑着,他依旧逃不开这沉重的枷锁。

“王子,国舅爷还在,我们都还在。”锦官鼻子有些发酸,不知怎样去安慰眼前之人,他真的承受了这个年龄段不该承受的太多太多。

一滴浊泪顺着俊美的脸庞滑下,原本阴沉的天空悄然落下几滴雨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萦绕在耳边,南宫明月停下脚步,一个侍卫半跪在了他脚边。

“何事?”

“王子,您救回来的那位姑娘已经醒了。”

听到侍卫的话,南宫明月急忙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昏迷多日的颂涵渐渐转醒,朦胧之中瞥到了一个青色的影子,周围的一切都及其模糊,很快,她的视线便清晰了起来,一个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便入了她的眼,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方温和的声音,“姑娘你醒了。”

“这是哪?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颂涵只记得她被人从地牢里放出来带到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看样子,她是被人救了。

“姑娘莫慌,我们见过面的,在青冥城的时候。”南宫明月再次开口,却发现对方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颂涵似乎并不记得他这号人物,不由得一阵尴尬。

颂涵也确实不记得南宫明月,到青冥的人太多,她唯一记住的便是一袭白衣的佳公子李金琪。

吩咐人备好午膳,南宫明月便将之前给颂涵做的衣服送了过来,颂涵没有拒绝,很配合的收下了衣服,也毫不忌讳的喝了南宫明月熬制的药。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想和你做个朋友。”从颂涵身上的伤痕来看,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女子,放眼整个江湖,这样的奇女子的出源地也不过几方势力。

颂涵微微皱眉,南宫明月留她在此的意图她不明白,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给暗阁传消息,她在水月死城中得知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多谢公子相救,颂涵在贵宝地叨扰已久,现有紧急任务在身,还望公子能让颂涵离去,他日必报公子之恩。”

南宫明月淡淡一笑,凝望着颂涵的眼,“他日,我南宫明月还有机会得到姑娘的报恩吗?不妨姑娘今日便报了这恩,以身相许可好?”

似是为了掩饰什么,南宫明月移开了视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再返回来递给颂涵,“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听了南宫明月的话,颂涵愣了片刻,然后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公子,你的心意颂涵明白,只是你来晚了,我已经心有所属。”

“哦?那为何你……”会伤成那样,后边那几个字终是被南宫明月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颂涵竟然流下了眼泪。

“我只是一个杀手,是他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温暖,是他让我知道人还可以为自己而活,只可惜,他的家人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她也配不上他。

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在衣衫之上,或许就是这么一幕,这样的惊鸿一瞥,让他南宫明月相信这世间真的存在着一见钟情,哪怕对方心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就凭他让你落泪,他就不配被你深爱着,我若是他,定然不会让你伤心至此。”

颂涵苦笑一声,“我不爱你。”

南宫明月万万没有料到眼前之人会这样直白的拒绝他,但他依旧没有气馁,依旧表达着自己的心迹,“我不在乎,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你爱他是你的事,我无法阻拦,可爱你是我的事,我必须在乎。”

听了南宫明月的话,颂涵突然站了起来,“我叫颂涵,我家是一个很传统的地方,在那里,我几乎是奴隶般的存在。”

“嗯?”南宫明月有些懵,同时很懵的还有锦官。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想来我这样的人也定是配不上你。”颂涵说的一脸坚定。

“我不在乎你什么身份!”南宫明月有些气愤,他不懂眼前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乱七八糟。

沉默许久,南宫明月终是摔了手中的杯子,“你就为了等那个人?就算他让你遍体鳞伤你也心甘情愿?”

“是。”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万劫不复了,他颜如玉,轻摇纸扇,一袭白衣,毫无征兆的便入了我的心扉,他有着和我一样的痛,有着和我一样的寂寞和被偏爱的不甘,都深深的刻在了这里。”说罢颂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南宫明月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你走吧,什么时候累了,痛了,就回来吧,只要我南宫明月活着,落霞别院就永远有你颂涵的一席之地。”

“你放我走?”颂涵有些不可置信。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倘若我今日强留,他日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也不会去恨那个人,我只恨我的爱太浅薄,得不了你的心,我只恨自己,没有在他之前遇到你。”

南宫明月起身离开,仅留她一人在屋子里。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街上是随处可见的小摊小贩,穿金带银的富家子弟比比皆是,这里就是中州京都。

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里,两名少年在一个馄饨摊前相对而坐,“小二,来两碗馄饨。”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方巾的小二便将一条不算太干净的毛巾搭在肩头,很是热情的走了过来,“好嘞,二位客官请稍等。”

“哎,你听说了吗,皇宫里的人说皇上要在民间举办大型选美,我们隔壁村的张老头变卖了所有才凑够钱让她女儿去参加咧。”

“不会吧,皇上几个月前不是刚封了几位妃子吗?”

“怎么就不可能了,我大舅妈的侄子的表叔的外甥女在宫里做事,亲耳听到的,说是皇上想要个绝世美人当皇后,宁王爷现在还在到处物色。”

“什么啊,我听到的是皇上给自己的妹妹找夫婿,不过公主也是个痴情女子,偏偏对向将军的草包儿子感兴趣,为此皇上大怒,誓言要选几百个风华才子。”

“昏君!”玉兰婷不由得讽刺了一句,“那个公主怎么样?”

“皇帝自然是昏君,那个公主倒是还存有几分善念。”向映月说着,握紧手中茶杯,白湛的手背上青筋凸现,“倒是可怜了我这大名鼎鼎的将军府公子,竟被那昏君同那些无名之辈相提并论。”

两位少年正是刚从太玄宫出来的玉兰婷和向映月二人,想要颠覆了这实力强大的中州王朝,也不是件易事,只能先来京都打探一番,顺势安插几个线人。

皇帝惜命,皇宫的守卫森严,她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自由的进出皇宫,只有一步一步架空中州的朝堂,才能逐渐完成大事,而最好的落脚点,就是向映月的家,将军府。

之所以选择此地,一方面这是将军府,外人不能私自进入;另一方面,玉兰婷很想知道传闻中的大将军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至于向映月什么时候和他爹摊牌,她毫不在意。

刚吃完饭,玉兰婷和向映月便换了一身脏不拉几的衣服,弄得和大街上的乞丐没有什么两样,很是狼狈的来到了将军府门口,很巧的是向前进要出城巡查,父子二人正好撞到了。

“月儿?”向前进试探地问了一句,他简直不相信,他那个有着严重洁癖的儿子会是如此模样,那俊美的脸上满是灰尘,脏兮兮的破布麻衣紧贴在身上,要多惨有多惨。

“爹,我被人欺负了。”向映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自家爹哭诉着。

向前进看了一眼向映月,用余光瞥了一眼玉兰婷,道,“进去再说。”

向映月,向前进,玉兰婷三人都沉默着向将军府内堂走去。

到了内堂,向映月才缓缓道出他这几天的经历。

“爹,那日被您老打了之后,月儿便赌气跑出城了去,然后就遇到了一群穿紫衣的家伙,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我看到他们拿着刀对几个孩子砍去,情急之下我就出手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就逃了,被他们逼到护城河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老了,好在被这位哑巴姑娘给救了,这不,儿子才能回来继续孝顺爹。”

听了向映月的话,玉兰婷不禁在心底狂笑,她还真没想到,向映月这戏演的真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相反,向前进的眉头则皱的很深,一脸疼惜的将向映月揽在怀里,“多谢姑娘救了小儿,若是姑娘愿意,便留在将军府。”

向映月听了向前进的话突然抬头,他没想到事情的进展的如此顺利。

玉兰婷装着很惊讶的样子,对着向前进深鞠一躬,又浅浅露出一个笑容,那样的单纯。

“月儿你带这位姑娘去收拾一下,最近京城附近出现大量江湖人士,没事尽量不要出门,爹出门巡逻去了,你乖乖在家。”向前进慈爱的抚摸了一下向映月的头,跨步离去,这中州朝已经不似当年,他必须守好这一个他幸幸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谢谢爹。”向映月望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苦笑一声。

明明我们离得那样近,却又那样远。

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乱世烽火,看不完江山如画,数不清尔虞我诈,参不透情意深深。

原来,这世上最艰难的不是活着,是对着那些深爱着自己的人编造着一个又一个谎言。

玉兰婷,向映月以及那些谋划着一切的人,都有着一份无奈,都有着难以推脱的责任,它是那样的沉重。

那些真的幸福,是没有痛苦没有牵绊,千万年一尘不变,笑看人世沧桑世间百态。

然,这一场用天下苍生所做的生死局,谁又能做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